清晨五点半，窗外的蝉鸣刚起了个头，带着夏末的燥意钻进窗缝。沈烬眼睫颤了颤，几乎是本能地睁开眼，老旧的木板床被他起身的动作带得“吱呀”一声轻响，他立刻顿住，侧耳听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奶奶的咳嗽声没响起，他这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挪下床。
墙角堆着的硬纸板箱被他不小心碰了下，发出纸壳摩擦的窸窣声。那是他前几天放学绕着菜市场捡的，攒到月底能卖上二十来块，够买半学期的草稿纸。他摸过床头叠得方方正正的校服，洗得发灰的布料上，袖口那块浅灰色补丁是奶奶上周用他旧毛衣拆下来的线补的，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痕迹。
洗手间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镜子边缘的锈迹像圈没画完的虚线。沈烬拧开自来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冲了几秒才变清，他接了半瓢冷水，掬起来往脸上拍。冰凉的触感顺着脸颊往下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困意散了大半。挤牙膏时特意只挤了黄豆大小一块，那管薄荷牙膏还是上个月超市打折时抢的，得省着用。
厨房飘来的粥香混着柴火的味道，奶奶总说煤炉烧的粥没有柴火烧得香。“小烬，粥晾得差不多了。”老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沈烬走过去时，看见奶奶正用布擦着一个搪瓷碗，碗边磕掉了块瓷，露出里面的铁皮。白粥上飘着层薄薄的米油，旁边小碟子里的咸菜是奶奶自己腌的，带着点微微的酸。他端起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口，三两口扒完，把碗放进水池时，特意避开了那个缺口。
“路上慢点，别赶得太急。”奶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昨晚蒸的白面馒头。沈烬接过时，指尖触到老人指腹上的厚茧，像摸过老树皮。“知道了，您回屋吧，早上凉。”他把馒头塞进书包侧袋，转身快步走出巷子。
天刚蒙蒙亮，早点摊的蒸笼冒着白茫茫的热气，肉包子的香味勾得人肚子直叫。沈烬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五块钱被他攥得发皱，是昨晚奶奶塞给他的，说让他中午买份热乎的盒饭。他咽了咽口水，加快脚步掠过摊位，帆布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和着远处早班车进站的鸣笛声，朝着公交站台的方向赶——得赶上六点十五那班，不然早读就要迟到了。
沈烬跳上刚进站的公交车，投币时硬币撞出清脆的响。他找了个后排座位坐下，把书包往腿上拢了拢，低声喘了句：“还好赶上了。”
刚在后座坐定，前排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咻”地转过来，是同校的张超，校服拉链被肚子撑得只拉了一半。“哟，这不是沈大学霸吗？今儿没骑你那‘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张超挤眉弄眼，声音压得像只偷油的老鼠。
沈烬抬眼，无奈地勾了勾嘴角：“链条又掉了，送修了。”
“我就说嘛，昨儿放学还见它在车棚里‘躺平’呢。”张超拍着大腿笑，肚子上的肉颤了颤，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对了，知道不？咱班老班今早在群里炸锅了——说月考卷批出来，有人数学考了个位数，答题卡填得比彩票还随意。”
沈烬挑眉：“谁啊？这么勇。”
“还能是谁，李昊呗！”张超凑近了些，“据说他把最后一道大题写成了情书，给隔壁班那谁的，被批卷老师当场拍下来发教研组群了，现在全年级都知道他‘用函数表白，以零分收场’。”
沈烬忍不住笑出声，张超又凑得更近：“哎，听说没？下午体育课测800米，体育老师放话了，谁要是敢跟上次似的装晕，直接罚绕操场跑‘爱的魔力转圈圈’——也就是十圈，不多，也就四千米吧。”
“你悠着点，别又跑一半岔气。”沈烬揉了揉眉心。
“放心，我最近练了秘籍——跑前多吃俩肉包，据说能储能！”张超拍着胸脯，肥肉晃成波浪，“对了，你物理笔记借我瞅瞅呗？昨晚光顾着看球赛，作业跟我脑壳一样空白。”
“行，到学校给你。”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前方到站，市一中——”
张超猛地回头抓书包，动作太急差点从座位滑下去：“得嘞！到站！沈大学霸，冲啊，迟到要被老班抓去‘谈心’的！”
两人跟着人流下车，张超一边走一边还在叨叨：“等会儿早自习要是抽查单词，你可得给我递个眼神……哎你说李昊今天敢不敢来上学？我赌一包辣条他得请假！”
校门口，沈烬刚和张超一起往里走，就看见李昊背着书包站在公告栏前，头发睡得翘起来一撮，眼神飘忽。“李昊，早。”沈烬扬了扬手。
李昊猛地回头，手忙脚乱地压了压头发，声音有点虚：“啊……早，沈烬。”
张超凑到沈烬耳边，用气声说：“嚯，勇士竟在我身边！我赌输了，回头给你买辣条。”
李昊听见了，瞪了张超一眼，耳根有点红：“你俩嘀咕啥呢？我那是……那是行为艺术！”
张超憋着笑：“是是是，用零分诠释浪漫，艺术，太艺术了。”
上课铃响，三人赶紧往教学楼跑，刚进教室，班主任王老师就拿着教案站在了讲台前。“安静。”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说两件事，第一，月考成绩下午贴出来，错题本今天放学前交。第二，下周三开家长会，通知到位。”
底下传来一片小声的哀嚎，张超对着沈烬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完了”。
王老师敲了敲讲台：“特别是某些同学，别以为考砸了就能躲，李昊——”
李昊一个激灵站起来：“到！”
“下课来我办公室，把你那道‘情书大题’抄五十遍，体会一下数学的严谨性。”王老师无奈地叹气。
李昊苦着脸：“……哦。”
沈烬低头抿了抿嘴，嘴角悄悄扬了一下。早自习的读书声渐渐响起，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字迹被晒得暖乎乎的。
突然，靠窗的同学“呀”了一声，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你们看……天怎么回事？”
全班瞬间安静，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窗外——原本清亮的晨空不知何时染上了诡异的绯红，像被泼翻的颜料盘，连阳光都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正一点点往浓里沉。
“不是吧哥，这是……《末日电影》提前上映了？我昨晚刚看了个丧尸片，剧情对上了啊！”张超使劲揉了揉眼睛，肥脸皱成包子。
李昊刚坐下又“腾”地站起来，忘了抄题的事：“别是火灾吧？不对啊，没见烟啊……”
沈烬走到窗边，眉头微蹙：“云层是红的，但没风，也没异味。”
王老师快步走到窗边，脸色沉了沉，掏出手机看了眼：“都安静！别瞎猜，可能是气象现象。先上自习，我问问教务处。”
可手机屏幕亮起，却没信号，连时间都卡在了七点四十六分不动了。王老师按了按电源键，语气顿了顿：“……先看书，我去趟办公室。”
她刚走出教室，走廊里就传来其他班级的惊呼，紧接着是桌椅碰撞的响动。
张超咽了口唾沫，往沈烬身边凑了凑：“烬哥，我突然想起我妈让我带的护身符落家了……你说这红天，是月老上班太早，还是阎王爷加班了？”
沈烬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绯红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像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沉浮。早读铃的余音还没散尽，红色的天光已经漫进教室，把课桌上的课本染成了诡异的橘红。
窗外的绯红越来越浓，像煮沸的血水在天上翻涌，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像是玻璃被敲碎——红天上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黑黢黢的，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
“那是什么？！”有同学尖叫起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更多的裂口在天上炸开，大大小小，像被顽童砸烂的瓷盘，黑色的风从裂口里灌出来，带着股铁锈和腐肉混合的腥气。
“我靠靠靠……这是开了天窗还是捅了地府啊？！”张超脸都白了，死死抓住沈烬的胳膊。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板猛地一沉，前排的课桌“哗啦”滑向左侧，有人摔倒在地，尖叫声刺破耳膜。教室地面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露出底下黑漆漆的空洞，碎石和灰尘簌簌往下掉。
“抓稳！”沈烬一把拽住差点滑下去的张超。
更可怕的是，那些崩塌的地面空洞里，开始爬出东西——有的像长满脓疮的巨型蚯蚓，身上淌着粘液，蠕动着碾过碎砖；有的长着七八只复眼，六条细腿像钢针，爬过的地方留下焦黑的印子；还有的拖着半截腐烂的躯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朝着活人扑来。
“这……这是啥玩意儿啊？！拍《异形》现场吗？！”李昊抄起旁边的板凳，手抖得像筛糠。
一只复眼怪物“嗖”地从地面裂口窜出来，撞在黑板上，粉笔灰簌簌落下。王老师刚从走廊跑回来，看到这幕，声音都劈了：“快躲起来！关门！”
沈烬一把拉过张超，两人钻到讲台底下。张超看着那只怪物用钢针腿刮擦着课桌，吓得大气不敢出，嘴里还碎碎念：“早知道昨天不看丧尸片了……这特效比电影真实一万倍，退票！我要退票！”
天上的洞还在扩大，有黑色的碎片掉下来，砸在教学楼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地面的崩塌越来越厉害，教室后墙“轰隆”一声塌了，更多怪物涌进来，嘶吼声、尖叫声、桌椅碎裂声混在一起，成了末日的第一支交响曲。
“别出声，等它们过去。”沈烬盯着讲台缝外那只淌着粘液的蚯蚓怪，声音压得极低。
张超猛点头，肥脸挤在膝盖上，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红烧肉呢……这破学，不上了行不行啊烬哥？！”
过了好一会儿，讲台底下，沈烬盯着外面的怪物——那只复眼怪晃了晃脑袋，似乎没发现藏在暗处的人，拖着钢针腿慢悠悠爬向走廊，巨型蚯蚓怪也跟着蠕动出去，教室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墙壁剥落的簌簌声。
“它们走了，抓紧时间。”沈烬推了推身边的张超，声音压得极低。
张超刚松口气又绷紧神经，指节发白：“你要去哪儿啊烬哥？外面说不定还有！”
“找家伙。”沈烬的目光扫过教室后门，那里通往消防通道。
他猫着腰窜出去，校服裤腿被地上的碎玻璃划了道口子也没顾上。消防通道的铁门变形了一半，他用肩膀猛地撞开，墙上的消防箱玻璃早就震碎，里面的消防斧闪着冷光，木柄缠着防滑绳。沈烬一把抄起消防斧，斧刃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凉意，心里默道：正好。
他转身往教室跑，斧刃偶尔碰到墙壁，发出“铛”的轻响。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一只拖着腐肉的怪物从走廊拐角冒出来，正对着缩在桌底的李昊龇牙。
“沈烬！救——”李昊吓得声音变调。
沈烬没说话，攥紧消防斧冲过去，借着冲劲挥起斧头，斧刃带着风声劈在怪物后颈。那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身体抽搐了两下，瘫在地上不再动弹。
张超从讲台底下探出头，瞪圆了眼睛：“我靠……烬哥你这是偷偷报了斧头帮速成班？！”
沈烬喘了口气，把斧头扛在肩上，木柄抵着校服后背：“别废话，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我们得出去找我奶奶。”
李昊连滚带爬从桌底出来，看着地上的怪物尸体，又看看沈烬手里的消防斧，咽了口唾沫：“这……这斧头够劲儿啊！比我那板凳靠谱多了。”
消防斧的金属反光映在沈烬眼里，刚才劈下去的瞬间，他手还在抖，但此刻握着斧柄的掌心，却莫名稳了些。
突然，沈烬的斧头还没完全从怪物颈间抽离，脑海里炸响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像老式收音机的电流声：【恭喜宿主沈烬，成功击杀“腐行尸”，获得经验值15点。】
沈烬浑身一僵，下意识握紧斧头，眼神发愣：“……谁？”
张超正往这边挪，听见他说话吓了一跳：“咋了烬哥？有怪物？”
沈烬没理他，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清晰得像贴在耳边：【检测到宿主首次击杀变异生物，激活基础面板。是否展开？】
“……什么东西？”沈烬喉结动了动，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问。
李昊凑过来，看着沈烬对着空气说话，一脸懵：“你跟谁唠呢？被刚才那玩意儿吓出幻觉了？”
【宿主无需出声，意识即可交互。展开面板——】
沈烬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屏，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宿主：沈烬】
【等级：1】
【经验值：15/100】
【持有物：消防斧（普通）】
【状态：轻微紧张（体力90/100）】
沈烬瞳孔微缩，斧柄被攥得更紧：“……腐行尸？这是那怪物的名字？”
【是的，该生物为初期变异体，威胁等级：低。】
张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喂，回魂了！你刚才那一下子帅是帅，别直接傻了啊！”
沈烬猛地回神，迅速眨了眨眼，光屏瞬间消失。他看了眼地上的怪物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消防斧，心脏还在砰砰跳，但刚才那点慌乱，莫名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没什么。”沈烬深吸一口气，把斧头扛得更稳，“张超，你去看看消防通道还有没有别的能用的，李昊，把门顶住。我们得尽快出去。”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走廊深处的红光，脑海里的机械音没再响起，但那行“经验值15/100”的字，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眼前。
原来杀这些东西，是有“奖励”的。沈烬舔了舔干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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