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的探视室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惨白。头顶的白炽灯没有任何遮拦,光线直直地砸下来,照得桌面反光刺眼,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细碎的灰尘,透着一股冰冷的消毒水味。江酥坐在桌子对面的铁椅上,手腕上的手铐还牢牢锁着,金属边缘磨得她皮肤发红。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连呼吸都透着麻木。
当金俊勉的律师推开探视室的门走进来,将一叠厚厚的文件“啪”地放在桌上时,江酥甚至没有抬头。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的划痕,仿佛那上面藏着能让她逃离现状的出口。
“金总让我把这些交给你。”律师的声音像结了冰,没有一丝温度,他将文件往江酥面前推了推,指尖连碰都没碰她,“这是你的身世档案,还有你这些年为金总做事的所有指令记录。金总说,该让你知道真相了。”
文件的边缘蹭到了江酥的手背,带来一丝凉意。她的手指终于动了动,像生锈的零件,缓慢而僵硬地抬起,颤抖着抓住文件的一角。第一页纸上,“亲生父母:金俊勉远房表亲金卫国、刘梅”的字样,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瞬间刺穿了她二十年来所有的伪装和自我欺骗。
她一页页往下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父母当年签下的“送养协议”上,红色的手印刺眼得像血;金俊勉给福利院的资助记录里,每一笔转账备注都写着“监视江酥动向”;还有那些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让江酥跟江栀晚闹矛盾”“趁机偷江氏的财务报表”“破坏江母对江栀晚的信任”……每一条指令,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砸在文件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我爸妈明明是因为车祸去世的,福利院的院长跟我说过……我怎么会是金俊勉的远亲?他说他是帮我,说江栀晚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律师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熨烫平整的西装下摆,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金总还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江家的关系被你搅乱,江氏的核心数据你也偷到了,后续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保释申请已经提交,你最多三天就能出去,但从此之后,不要再联系金总,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说完,他不再看江酥崩溃的模样,转身就走。铁门“咔哒”一声关上,将江酥的世界彻底隔绝在这片惨白里。她猛地将文件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像她破碎的人生。双手抓着头发,指甲深深嵌进头皮,带来尖锐的疼痛,可这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绝望。
“金俊勉!你骗我!”她发出绝望的尖叫,声音嘶哑得变了调,“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偷江氏的数据被抓,跟江栀晚反目成仇,连江家的人都讨厌我,我甚至要坐牢!你却把我当垃圾一样丢掉!你这个骗子!”
可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墙壁和门外看守走动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回荡在空旷房间里的、绝望的回音。
两天后,江酥真的被“保释”出狱。可站在拘留所门口的,不是她期盼的江家人,而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是金俊勉的手下。他们没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带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江酥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直到轿车停在一栋隐藏在半山腰的私人别墅前,她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金俊勉只是有苦衷,或许他还会给她一个解释,一个说法。
她被带进别墅的客厅,金俊勉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却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暖意,他的眼神冷得像冰,看着江酥的目光,像在看一件用过即弃的工具。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江酥冲进客厅,指着金俊勉的鼻子,眼泪掉个不停,胸口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剧烈起伏,“我把你当救命稻草,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我为你做了所有你让我做的事!你说过会帮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你说过会让江栀晚付出代价,你骗人!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金俊勉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江酥,黑色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棋子?”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能当我的棋子,是你的荣幸。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在福利院捡别人剩下的饭菜,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怎么会有机会住江家的别墅,穿名牌裙子,被人叫‘江二小姐’?”
“我不要这些!我不要别墅,不要名牌!我要的是真心!是有人真的把我当家人!”江酥歇斯底里地尖叫,想要扑上去抓住金俊勉的衣领,却被旁边的手下死死按住胳膊。她挣扎着,指甲在手下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红痕,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金俊勉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眼泪掉得更凶。“真心?”他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冰冷几乎要将她冻结,“在这个世界上,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以为江家会真心对你?如果不是我安排,你连江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阴鸷,像毒蛇盯上了猎物:“不过……你也不是完全没用。江栀晚不是很在乎‘家人’吗?她连你这种半路来的‘妹妹’都护着,用你当筹码,或许还能让她乖乖交出手里的证据。”
“你……你想干什么?”江酥的声音带着恐惧,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逃脱“棋子”的命运——以前是用来搅乱江家的棋子,现在是用来要挟江栀晚的筹码。她就是金俊勉手里的工具,有用的时候留着,没用的时候,就换种方式继续利用。
她想反抗,想尖叫,却被手下牢牢捆住手腕,嘴巴也被布条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声响。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很快就被冰冷的大理石吸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金俊勉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拨通了江栀晚的电话。他将手机贴在耳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江栀晚,想救江酥,就带着你手里所有的证据,来西郊的废弃仓库见我。记住,只能一个人来。如果你敢报警,或者带其他人来,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她。”
电话那头传来江栀晚愤怒的声音,金俊勉满意地听着,直到对方挂了电话,才缓缓收起手机。他低头看着被捆在椅子上、满眼绝望的江酥,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别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太蠢,太容易相信别人。”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江酥此刻冰冷的心底。她终于知道,自己这二十年,不过是金俊勉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里,最可悲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