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雪离开后的第三个月,颜爵站在了那间曾属于她的顶层公寓门口。钥匙在掌心焐了三个月,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像极了冰璃雪看他时的眼神。这里本是两家为联姻准备的婚房,她住了三年,直到半年前两人彻底撕破脸才搬走,如今要交接给新业主,他竟鬼使神差地想来最后看看。
推开门的瞬间,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冷杉香——那是她惯用的香薰味道,清冽得像冬日松林里的风。公寓是她偏爱的极简风,黑白灰的主调里藏着细微的暖光,比如玄关柜上那盏月牙形台灯,每次她晚归时总会亮着,说是“留一盏灯等自己”。
客厅的书架一半是密密麻麻的商业案例,另一半却摆着天文学书籍,书脊上有她纤细的批注笔迹。颜爵抽出那本《星图手册》,扉页上写着“宇宙无垠,不必困于人间烟火”,字迹清瘦却有力。他忽然想起某次深夜争吵,她红着眼眶说:“颜爵,你不懂,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那时他只当是失败者的托词,此刻指尖划过墨迹,竟有些发颤。
阳台的折叠椅上搭着一条羊绒毯,旁边立着落了薄尘的天文望远镜,镜头盖紧扣着,像在守护某个秘密。小桌上的观测本摊开着,最后一页画着北斗七星的轨迹,日期停留在颜氏断了冰氏第一笔贷款那天,旁边写着“今晚的星很亮,可惜没人看”。
卧室里,衣柜还留着几件她没带走的衬衫,衣架间距工整得像丈量过。梳妆台的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冷调蓝的指甲油,瓶身贴着小小的便利贴:“下次开会别咬指甲,补色用”。那是去年他在董事会紧张时的小动作,她竟悄悄记了下来。
书房的白板最让他心口发闷。冰氏的扩张计划图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如今这些区域都成了颜氏的版图。但图边角有行小字:“下周三带妈妈复查”,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却被一道深痕狠狠划掉,墨迹下的纸都起了毛边。他记得那天,正是他冻结冰氏账户的日子。
空旷的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前他偶尔来,总能听见她敲击键盘的轻响,或是接电话时冷静又带点倔强的语气,甚至厨房飘来的咖啡香都带着烟火气。这些曾被他忽略的细碎声响,此刻都变成了空白的回声,在房间里撞来撞去。
助理的电话打断了思绪:“颜总,新业主已经在楼下了。”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转身走向厨房。冰箱冷冻层里,一盒速冻饺子安静躺着,包装上的日期是去年他生日——那天她守在厨房包了一下午,他却带着合作方在应酬,连句谢谢都没说。旁边的牛奶盒上贴着便利贴:“空腹别喝黑咖啡,热杯牛奶”,字迹被水汽洇过,有些模糊。
关门前,他最后看了眼客厅的落地窗。以前下雨时,她总会在这里摆一盆白玫瑰,说雨打花瓣的样子像“会发光的眼泪”。现在窗台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灰,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电梯下降时,口袋里的东西硌了他一下。是枚银色袖扣,上次争执时她不小心扯掉的,他随手塞进西装口袋,竟忘了还给她。金属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她最后看他时的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车开出小区,后视镜里的公寓楼越来越小。颜爵捏着那枚袖扣,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赢了这场商战,把冰氏彻底踩在了脚下,可当属于冰璃雪的所有痕迹都从生活里抽离,这胜利的滋味竟涩得发苦。
助理递来收购方案:“颜总,您过目。”
他没接,目光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阳光刺眼,他忽然想起她总嫌他办公室百叶窗太密,每次来都偷偷调松一点,说“多晒晒太阳,心就不会那么冷了”。
“开车吧。”他低声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枚袖扣。这场他处心积虑赢来的结局,原来一点都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