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庄园的雪,下了整整三天。
苏晚意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额头抵着地面,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从鼻腔钻进来,腥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签了它。”
沈知衍的声音就悬在头顶,像结了冰的钢索。他脚下踩着一份文件,白纸黑字,“离婚协议书”五个字被他的鞋跟碾得发皱。
旁边的沙发上,林薇薇裹着他的羊绒外套,指尖轻抚着刚剖宫产后还微隆的小腹,笑得柔弱又得意:“晚意姐,你就签了吧。知衍爱的是我,连孩子都是我的……你这样拖着,大家都难堪。”
孩子。
苏晚意的视线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小腹上,那里曾有一个小生命,在她怀孕七个月的那个晚上,被林薇薇一杯加了料的牛奶夺走。她当时疼得在地上打滚,沈知衍却抱着“受了惊吓”的林薇薇,头也不回地去了医院,只留下一句“让她自己闹”。
等他第二天回来,她的孩子已经化成了一滩血,医生说她以后很难再孕。
“我的孩子……”苏晚意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沈知衍,那也是你的孩子。”
沈知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厌恶:“苏晚意,别跟我提那个孽种。若不是你嫉妒薇薇,故意推她,她怎么会早产?你的孩子没了,是你活该。”
是她推的?
苏晚意猛地抬头,血痂从额角裂开,混着眼泪淌下来。那天明明是林薇薇自己扑过来,故意撞在桌角上,却反咬一口说她嫉妒行凶。她百口莫辩,而沈知衍,连一句质问都没给她,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耳膜穿孔,半边脸肿了半个月。
“我没有……”
“闭嘴!”沈知衍抬脚,狠狠踹在她心口。
苏晚意像个破布娃娃被踢出去,撞在墙角的花架上,青瓷花盆碎了一地,尖锐的瓷片划破她的手臂,血珠瞬间涌了出来,滴在白色的地毯上,像绽开的红梅。
她咳了两声,血沫子沾在唇角。视线开始模糊,她看到沈知衍走过来,弯腰捡起那份被踩脏的离婚协议,扔在她面前。
“你父亲的公司破产,是我沈家动的手。”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以为当年联姻是救苏家?不过是我看你像条丧家之犬,捡回来给薇薇当靶子罢了。”
“你父亲在ICU躺着?”他轻笑一声,残忍得像淬了毒,“我撤了所有的呼吸机,他现在应该……快断气了吧。”
轰——
苏晚意的世界彻底炸开了。
父亲!那个为了她低声下气去求沈知衍的父亲,那个她唯一的牵挂!
她疯了一样想爬起来,却被沈知衍一脚踩住后背,骨头像是要碎了。
“签不签?”他碾了碾鞋跟,“签了,我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苏晚意的手指抠进地毯的纹路里,指甲断裂的刺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爱了三年、卑微到尘埃里去爱、甚至为他挡过致命一刀的男人,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将她全家推入地狱的刽子手。
她的爱,她的隐忍,她的期盼,全都是笑话。
“沈知衍……”她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笑出声:“那你就先做鬼试试。”
苏晚意抓起笔,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她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肉写就。签完最后一笔,她猛地将笔砸向沈知衍,却被他轻易躲开。
“很好。”他拿起协议,看都没看她一眼,对佣人吩咐,“把她拖出去,扔到后山的废弃仓库里,别让她脏了庄园的地。”
林薇薇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踮脚吻了吻他的侧脸:“知衍,会不会太……”
“一个没用的棋子而已。”沈知衍搂住她的腰,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等处理完她,我们就举行婚礼。”
苏晚意被两个佣人像拖垃圾一样拖出去,冰冷的雪粒打在她脸上,疼得她意识清醒了几分。她看到沈家庄园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像一个永远不会再为她开启的坟墓。
废弃仓库里,霉味和灰尘呛得她咳嗽。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腹部的旧伤在作痛,后背的骨头像断了,更痛的是心——那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好像看到父亲在对她笑,看到母亲把她搂在怀里唱童谣,看到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对着她挥动小小的拳头……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仓库的角落忽然燃起了火。是沈知衍安排的,他连让她留全尸的念头都没有。
火焰舔舐着木柴,噼啪作响。灼热感包裹过来时,苏晚意反而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沈知衍,林薇薇……
若有来生,我定要你们——
血债血偿!
火舌吞噬了她最后的气息,也吞噬了那个名叫“苏晚意”的、任人宰割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