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最后的记忆是高考理综卷子上那道该死的粒子偏转题——入射角60度,磁场强度B,求偏转半径R…监考老师突然变成青面獠牙的赵氏,钢笔尖扎进她脖颈:“痴儿该上路了!”
“唔唔唔……咕噜咕噜咕噜……”
“阿姐掉冰里了!”
童声刺破耳鸣。
林微猛地睁眼,冰水裹着碎雪灌进鼻腔。
冰。
刺入骨髓的冰。
意识像沉在墨水瓶底的砝码,混沌、滞重、冰冷。
“阿姐!阿姐呜哇——!”
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嚎穿透冰层,闷闷地撞进耳膜。
“来人啊!快来人啊!痴儿失足落水了!我的微儿啊——!”
另一个女声拔得又尖又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浮于表面的悲痛,像劣质戏台上唱出来的腔调。
浑浊的冰水灌入口鼻,肺叶火烧火燎地痛。头顶是模糊晃动的天光,被一层厚厚的冰面隔绝。冰层下,枯枝败叶如同溺死的鬼爪。她正仰面沉在冰窟窿里,四肢僵硬得几乎不属于自己。
“唔……咕噜噜噜……”
突然脑袋一阵刺痛,属于原身记忆碎片袭来,林微,四岁,那哭喊的孩童,是……林安?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龙凤胎弟弟。而那假惺惺叫唤的女人,是她那位“慈爱”的后母,赵月娥。
“痴儿失足?” 林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冰冷的水流呛进气管,却浇不灭心头骤然腾起的荒谬怒火。原身这具身体,因魂魄不全,自小痴傻懵懂,在赵月娥口中便是“痴儿”。
可这冰天雪地,一个痴傻的姑娘怎么会“失足”走到这偏僻后院的冰池中央?记忆碎片里最后的画面,是赵月娥那张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关切”的脸,和她袖口一抹一闪而过的、不正常的力道。
谋杀。
一场精心策划、伪装成意外的谋杀。目标就是这个碍眼的“痴儿”,为她的亲生女儿林玉(林微的继妹)扫清障碍。
“粒子入射方向偏转六十度……” 濒死的窒息感混合着前世最后未解的题目碎片,在脑中疯狂搅动。求偏转半径R?不,现在要求的是生存半径R!人体失温曲线在冰冷水中的下降速率……林微的理科大脑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计算力,冰冷的数据流冲刷着恐惧。
能量守恒!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锁定冰窟边缘一处微微翘起的、碗口粗的枯枝根部。那是一个天然的、角度刁钻的悬臂梁雏形!
肺部氧气即将耗尽。没有时间犹豫!
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像一条濒死的鱼猛地向上蹿起,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死死抠住那截枯枝的根部——那是她的“固定端”。双腿蜷缩,膝盖狠狠顶向冰层最薄弱处靠近枯枝的另一侧——那是她的“受力点”!
“给我……开!” 心中无声呐喊,腰腹核心爆发出穿越两世积攒的所有不甘和愤怒,身体化作一根扭曲的杠杆!
力臂比!力矩!应力集中点!
咔嚓——!
不是清脆的碎裂,而是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冰面以膝盖顶撞处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骤然蔓延!枯枝根部承受着巨大的弯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奇迹般地没有断裂。冰水混合着碎冰渣涌进破口,新鲜的、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成了!物理定律,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微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从那个破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冰洞里挣扎出来。
刺骨的寒风瞬间裹住她湿透的单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像被亿万根冰针同时扎刺。湿透的棉衣重若千钧,吸饱了冰水,正疯狂地掠夺她体内可怜的热量。
她趴在冰窟边缘,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冰碴的污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气。
“哎呀!我的儿啊!老天爷开眼!老天……耶!?”
赵月娥的惊呼陡然停止,夸张的庆幸从脸上消失。
这贱货竟自己爬出来了?!
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诧异的丫鬟婆子。赵月娥脸上挂满了“担忧”的泪水,眉头却迅速皱起。
呵,真开眼你又不乐意了。林微鄙视赵某。
林安挣脱了拉着他的婆子,哭喊着扑到林微身边,小手死死抓住她湿透的衣角:
“阿姐!阿姐不冷!安儿给你暖!” 他小小的身体抖得比林微还厉害,脸上全是惊惧的泪水。
“少爷!快回来!小心冰窟!”赵月娥着急地想去拽回林安。
啧!俩贱货都一个样!待我给老爷生一个儿子,有你好受的!
赵月娥看林安的眼神总充满着恶意。
是啊,这可是嫡长子,林文柏老爷的心头肉,她想害也得搭上自己这条贱命!因此把怨气都撒在林微身上。
林微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惨白如纸的脸上。她没有看哭喊的弟弟,那双因为冰冷和缺氧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穿过纷扬的雪花,精准地、冰冷地锁定了刚刚跑到近前、正伸出手臂试图“搀扶”她的赵月娥。
赵月娥被她看得心头一凛。
那眼神……空洞?不!那里面没有一丝痴傻的茫然,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像结了冰的深潭,清晰地倒映出她自己那张虚伪的脸。
这……这还是那个少魂少魄的痴儿吗?
林微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因为失温和脱力而剧烈颤抖。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被冰水泡得发白、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却不是去接赵月娥伸来的“援手”。
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指向赵月娥那张精心维持着“慈母”表情的脸。
嘴唇翕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带着砭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母、亲……”
她顿了顿,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针扎似的疼。
“我、冷。”
声音不大,甚至因为颤抖而破碎,却像一道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赵月娥脸上所有虚假的温情。
雪,无声地落在她湿透的、单薄的肩头。冰池的水波在她身后幽幽荡漾,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枯枝如鬼爪,在寒风中发出呜咽。
(小剧场:事后林微——“呵,开局冰葬场,管他穿越到哪,老娘‘诈尸’用物理书砸死你……门…啊……啊qiu~!”被“高压枪”喷了一脸的林安:……没事,就当洗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