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滞

风突然停了，檐角的铜铃僵在半空，连阳光都凝在青石板上，成了块金灿灿的补丁。潇梦甜正抬手要给齐小圣擦嘴角的糖渣，动作却定在半路，绿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

齐小圣歪着头，忽然感觉后颈的毛直竖——本该空着的卦摊对面，不知何时蹲了个妖物。它浑身白毛像堆雪，却从额角钻出两只赤红的角，耳尖、爪尖都泛着血似的红，正是《山海经》里记载的朱厌。

“你是谁？”齐小圣的声音发紧，金睛里的光忽明忽暗。

朱厌舔了舔爪子，目光像钩子般锁着它：“我就是你。”

三个字砸在停滞的空气里，沉甸甸的。齐小圣往后缩了缩，撞在潇梦甜定住的胳膊上：“胡说！我是齐小圣，不是你这妖物！”

“准确说，是死后的你。”朱厌站起身，白毛在凝住的光里泛着冷光，“你信投胎转世吗？”它忽然抬爪，指向齐小圣的脊背，“你没发现吗？你尾巴根藏着撮白毛，左耳后还有点朱砂痣——那是我死前沾的血。”

齐小圣猛地回头，却看不见自己的脊背，只觉得浑身发寒。

“你能预知灾难，却不能带来灾难。”朱厌的声音像冰珠滚过石面，“前阵子城西大火，你是不是提前三天就对着那边龇牙？上个月山洪，你是不是总往河边扔石头？这些不是巧合，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齐小圣的爪子开始发抖。它确实有过这些举动，当时只当是胡闹，现在想来，那些莫名的焦躁里，分明藏着预警。

“你还记得是被谁杀的吗？”朱厌往前凑了半步，红角几乎要碰到齐小圣的鼻尖，“是那个穿月白道袍的老头，用捆仙绳勒断了你的脖子。他说你预知了天庭的劫数，却不肯说出来，留着是祸害。”

“不……不是的……”齐小圣摇头，脑子里突然炸开片血色——白胡子、玉拐杖、勒得喘不过气的绳索……那些碎片像刀一样扎进来。

“你确定要跟着这个算卦的？”朱厌歪头，白毛下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她护得住你一时，护得住你一世吗？别忘了，我就是你。等你再长大些，再看透些，终究会变成我这副模样。”

它抬起爪子，露出尖利的指甲，指甲上的血痕和齐小圣左耳后的朱砂痣一模一样。

停滞的风突然动了，檐角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潇梦甜的手指终于落下，擦过齐小圣的嘴角，带着熟悉的温度：“小圣，发什么呆呢？”

齐小圣猛地回神，卦摊对面空空荡荡，哪有什么白毛红角的妖物。可脊背的寒意还在，耳后的朱砂痣像在发烫，朱厌的话像根刺，扎在它心里最深处。

“姐姐……”它抬头，金睛里蒙了层水汽，“如果……如果我以前是个坏人呢？”

潇梦甜摸了摸它的头，绿眼睛里的光温柔得很：“以前的事不算数，现在的你，是我的小圣啊。”

风卷着槐花香飘过，带着点暖意。齐小圣往她怀里缩了缩，却忍不住回头看向空处——那里仿佛还蹲着个妖物，正用和它一样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