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右现

风忽然变得湿冷，带着山涧的潮气。那自称山溪女神的身影晃了晃，水绿纱裙下露出三只脚——不是脚踝系珍珠，而是足背生着细密的鳞。她抬手摘下面具，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耳后垂着灰黑色的长毛，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长右。

“齐小圣，你去那边的老槐树下等会儿。”长右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目光落在潇梦甜怀里的小猴子身上。

潇梦甜点头，把齐小圣往远处推了推：“去捡些好看的石子，姐姐待会儿要。”等小猴子蹦蹦跳跳跑远，她才转头看向长右，绿眼睛里没了笑意，“长右？你倒是稀客。”

“你常说齐小圣是朱厌，没错。”长右在青石板上坐下，三只脚轻轻点地，“但世人都记错了，朱厌从不是具体的哪只妖物，它是种预兆——凡它出现，必有战乱。所谓‘朱厌出，天下乱’，说的是它能感知兵戈之气，并非主动带来灾祸。”

它忽然抬爪，指向潇梦甜：“你要知道，世界上束缚自由的从不是天规，是人心的贪婪与怯懦；最可怕的也不是凶神恶煞，是藏在笑面下的算计。你觉得《山海经》里的异兽都很恐怖？可曾想过邪兽与瑞兽本就同源？像我长右，虽生得异相，却只护山泽安宁，你看我身上有妖气吗？”

潇梦甜指尖凝起绿光，扫过长右全身。绿光温顺地打着转，没泛起半点排斥——确实没有妖气，反倒有种古老的草木清气。

“天道之事，你我都不能左右。”长右忽然前倾身体，灰黑色的长毛垂下来，“但你想知道，当年大圣大闹天宫的真相吗？”

潇梦甜挑眉：“不是因老太白忽悠他当弼马温，恼了性子？”

“那只是引子。”长右摇头，三只脚同时蜷缩起来，“真正的缘由，是玉华大帝奉了天道旨意，要讨伐花果山。只因那时的花果山灵气太盛，聚了上万只修出神通的妖猴，天道视之为‘异类妄动’，早想除之。太白金星的忽悠，不过是给天庭的讨伐找个顺理成章的由头。”

它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大圣闹天宫，看似是反抗天庭，实则是天道借他的手，削弱花果山的势力——你以为五行山下那五百年，压的只是他一人？是整个猴族的锋芒。”

潇梦甜沉默着，绿头发被风吹得遮住半张脸。她想起齐小圣耳后的朱砂痣，想起那白毛红角的朱厌幻影，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们找齐小圣，不是因为他是朱厌，是因为他身上有当年花果山的气脉？”

长右没直接回答，只是站起身，重新戴上面具：“齐小圣的事，你护不住一辈子。但记住，瑞兽与邪兽，从不由出身定，只看心之所向。”

它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了句：“青峰山的黑雾，是当年讨伐花果山时，天庭遗落的锁妖链化的，你去不去，自己定。”

话音落时，身影已消失在柳荫里，只留下串湿漉漉的脚印，很快被风吹干。

潇梦甜望着齐小圣跑去的方向，绿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光。发梢的铜铃忽然叮当地响，像是在提醒她——有些真相，比妖物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