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薄雾还未散尽，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停了。苏清颜拢了拢身上的红衣，布料随着动作轻晃，像团流动的火焰，衬得她眉眼愈发明艳。
“小姐，到了。”马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她掀帘下车，脚刚沾地，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噎住了——平坦路到这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直通向云雾深处。苏清颜嘴角抽了抽，内心哀嚎：
说好的清幽谷居呢？怎么还带爬山附加题的！她不情不愿地拾级而上，红衣在石阶间起伏，没一会儿就喘得脸颊泛红。
一炷香后，她终于踩着石阶顶端的青苔站稳，眼前豁然开朗。瀑布如银练垂落，砸在潭中溅起细碎水花，临水的茅草屋静静立着，木栈道在晨露中泛着微光。
苏清颜顺着栈道走过去，刚绕过屋角，就撞见个青衣少年正蹲在溪边摆弄草药。
“喂，你是谁？”她扬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点爬山后的气促。
少年被吓了一跳，手中药草“啪嗒”掉在地上，猛地转过身来。他眉眼清秀，眼神里满是警惕，见是个红衣少女，更是疑惑：这神手谷常年不见外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小姑娘？还穿得这么扎眼。
苏清颜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一身素衣，身边放着药篓，随口道：“哦，你是这儿老头的弟子吧。”
少年皱眉，语气带着防备：“你谁呀？”
“我是他女儿。”苏清颜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
韩立愣了愣，上下打量她的眼神更疑惑了——师父从没提过自己有女儿啊？他盯着她那身与谷中清幽格格不入的红衣，迟疑片刻，还是侧身指了指茅屋：“你跟我来吧。”
刚踏进茅屋前厅，她便看见墨居仁迎面走来，脚步带着几分急切。苏清颜心头微动，面上已扬起浅淡的笑意，正想开口唤一声“爹”，手腕却被对方一把攥住，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直接将她拉进了里间小屋。
“砰”的一声，木门被墨居仁反手关上，他转身时鬓角的发丝微乱，眉头拧成了川字：“你怎么来了？临走前我不是让你们守好家里吗？”语气里的关心藏在怒气底下，像被石子惊扰的池水，泛着层层涟漪。
苏清颜被他按在木椅上，指尖无意识抠着椅边的木纹，抬眼时眼底已带上几分委屈：“爹，您先别生气。咱家的情况您还不清楚吗？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女儿怎敢来叨扰您？”
她顿了顿，见墨居仁脸色稍缓，才轻声道，“况且您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我们都知道是为了治那旧疾。女儿研究了三年，总算琢磨出了药方，能治您的病。”
“你说什么？”墨居仁猛地攥住她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这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苏清颜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语气却带了点无奈，“但您先别激动，药方是有了，可几味主药我寻不到。”
墨居仁这才松开手，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墨居仁不用死了！”笑声震得屋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他最疼这个女儿，当年不过教了些基础药理，她竟能无师自通，这份天赋让他骄傲不已——他从没想过，眼前的女儿早已换了灵魂。
屋外传来韩立和张铁的低语：“师父今天怎么这么开心？”“许是师娘派人送好消息了吧？”
墨居仁笑声渐歇，推门时语气已染上轻快：“没事，我这儿药田应有尽有，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苏清颜应了声“好”，推门时正撞见两个少年站在廊下，一个青衣素衫，一个灰布短打，都好奇地望着这边。
她没多停留，径直往后院走去，刚绕过月亮门，脚步便顿住了——眼前是望不到头的药田，各色灵草在晨露里舒展叶片，灵气顺着叶脉流转，泛着淡淡的光晕。“哇塞，这么多灵药！”她忍不住低呼，眼里闪着发现宝藏的亮光。
凭着前几个世界积累的经验，她很快采好了玉髓芝和七霞莲，抱着药篓转身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迷了路。
正四处张望，恰好看见青衣少年从田埂那头走来，她扬声喊道：“喂，小子，你知道炼丹房在哪儿吗？”
少年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眉眼清秀却带着疏离，眉头微蹙：“别叫我小子，多没礼貌。我叫韩立。”
“行，韩立。”苏清颜晃了晃手里的药篓，语气自来熟，“那你带我去炼丹房呗。”
韩立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她怀里泛着灵气的灵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在前头引路：“跟我来。”两人走过覆着藤蔓的长廊，他指了指尽头的石屋，“就是这了。那边几间是客房，你可以住那儿。”
苏清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好小子，够意思。回头给你留瓶好东西。”说罢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门。
炼丹房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石砌的丹炉立在中央，炉身刻着古朴的云纹，角落里的药碾、玉勺和陶盆摆得整整齐齐。
苏清颜将灵草放在青石台上，指尖拂过玉髓芝温润的叶面，眼底闪过一丝熟稔——这身体虽没灵力，但前几个世界练出的炼药手感可没丢。
她拎起铜壶往陶盆里倒了清水，指尖撩起水珠，小心翼翼地冲洗灵草上的晨露，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灵气。内心暗忖：
玉髓芝性温，得用慢火逼出精华；七霞莲灵气最足，碰了铁器就废了。她拿起木制药碾，将玉髓芝放进去缓缓研磨，力道均匀得如同丈量过，粉末落下时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晕，在石台上积成一小堆。
接着处理七霞莲，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指尖顺着花瓣的纹路轻轻剥离，指腹碾过莲瓣的薄边，将杂质一一剔除。
莲瓣离开花茎的瞬间，一缕浅粉色的灵气悠悠飘出，在空气中轻轻晃了晃，又缓缓沉入花瓣里。苏清颜屏住呼吸，将处理好的材料按比例分进玉碟，又从墙角摸出火折子，对着丹炉下的引火口轻轻一吹。
火苗“腾”地窜起，舔舐着炉底的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
她侧耳听着炉内的动静，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石台，心里盘算：火候不能太急，第一刻要稳，等芝香飘出来再下莲瓣……鼻尖萦绕着灵草渐渐蒸腾的香气，她忽然弯了弯唇——就算没灵力又怎样？这炼丹的手艺，可没那么容易失效。
不知过了多久，丹炉顶盖渐渐泛起微光，炉身的云纹隐隐发亮，像是有流光在纹路里游走。
炉内传来细微的“簌簌”声，像是灵气在凝结成丹。苏清颜屏息凝神，指尖在石台边缘轻点，心里默数：三、二、一，收火！
她拿起铜制小铲，小心翼翼地拨开炉下的炭火，火苗“簌簌”矮下去，只余下温吞的余烬，在炉底泛着暗红的光。空气中的草木香陡然变得浓郁，还混着一丝清甜的暖意，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花蜜，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等炉温稍稍降下，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扣住炉盖两侧的铜环，轻轻一抬。
“叮”的一声轻响，三枚圆润的丹药从炉中浮起，外壳泛着玉色流光，表面萦绕着淡淡的粉雾，正是玉髓芝与七霞莲交融的灵气，在晨光里轻轻摇曳。
“成了。”苏清颜低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指尖在瓷瓶上敲了敲——果然，没灵力也能炼出好丹。
她用玉勺将丹药接进瓷瓶，塞子盖上的瞬间，丹药碰撞的轻响混着残留的药香，让整个炼丹房都添了几分暖意，连墙角的蛛网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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