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白光。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水中挣扎出来。第一个感觉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的视野变低了,胸前沉甸甸的,长发垂在脸颊两侧。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
"又换了..."我的声音——一个女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我正坐在一辆汽车的驾驶座上。窗外是地下停车场的昏暗灯光。后视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二十七八岁,黑发及肩,妆容精致但略显疲惫,一双杏眼里盛满惊恐。
"程可晴..."我喃喃道,注意到车前挡风玻璃下的停车证。XX传媒集团,程可晴,记者。旁边还有一张门禁卡,照片确实是现在这张脸。
我颤抖着摸遍全身,在西装外套内袋里找到一个钱包。身份证确认了这个身份:程可晴,29岁,记者。钱包里还有几张名片、信用卡和记者证。翻到夹层时,一张折叠的纸条掉了出来。
展开后,上面潦草地写着:"蓝调咖啡厅,周三下午3点,二楼靠窗。穿红鞋的女人。"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这和我在林修身体里发现的线索一模一样!
头痛突然袭来,伴随着破碎的画面——林修公寓里的笔记本,小雨担忧的脸,镜中扭曲的面孔...记忆像退潮后的贝壳,零散却真实。我记得自己曾经是林修,记得那些困惑和恐惧。但为什么现在又成了程可晴?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我从恍惚中惊醒。手包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主编来电"。我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程可晴!你在哪儿?会议已经开始了!"一个男声咆哮着。
"我...我在停车场,马上上来。"我尽量模仿记忆中女性同事的说话方式。
"五分钟!否则这个月的深度报道就别想了!"电话挂断了。
我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下午2:50。星期三下午。蓝调咖啡厅的约会在三点,而我现在显然有工作要处理。
先弄清楚基本情况再说。我检查了手机——需要指纹解锁。用右手拇指成功解锁后,快速浏览了最近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大多是工作往来,少数几个标记为"线人"的联系人。相册里大多是工作照片,几乎没有私人内容。
后座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包。我取出来打开,电脑同样需要密码。尝试了程可晴的生日——错误。又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后,电脑显示30分钟后可再次尝试。
"该死!"我捶了下方向盘,喇叭短促地响了一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
至少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位置。XX传媒集团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程可晴,调查记者——从车后座那些设备来看,可能不是普通的记者。
我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占据他人身体的冒牌货,然后拿起手包和电脑包下车。
电梯上行到23层,门开后是一片忙碌的开放式办公区。"程姐!"一个年轻女孩冲我招手,"主编快气疯了,快进去!"
我点头致谢,跟着她指向走进一间会议室。里面坐了十几个人,投影仪正在播放什么图表。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显然是主编——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
"正如我刚才说的,"主编继续道,"这次市政工程腐败案的调查必须在本周收尾。程可晴,你负责的环保局部分进展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我。我手心冒汗,大脑飞速运转。"还在整理最终证据链,需要再核实几个数据。"
"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初稿。"主编冷冷地说,然后转向其他人。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假装认真听会,实际上在观察环境和记录关键信息。从讨论中我了解到,程可晴似乎是调查组的核心成员,负责一个关于市政工程腐败的深度报道。同事们交谈时提到"你上次那篇医疗黑幕的报道",暗示程可晴是个有经验的调查记者。
会议结束后,我跟着人群回到办公区,幸运地找到了标有"程可晴"的工位。桌上堆满文件和资料,电脑锁着,旁边放着几本笔记。我翻开最上面的一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采访记录和调查线索。
一张便签贴在显示器边缘:"3pm,蓝调,红鞋。小心被跟踪。"
又是这个线索!我看了看手表——2:55。必须做出决定:是留下来弄清楚程可晴的工作,还是去赴那个神秘的约会?
直觉告诉我,蓝调咖啡厅的线索可能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我快速翻找程可晴的抽屉,在一个上锁的抽屉前停下。从手包里找出钥匙串,一把小钥匙正好匹配。
抽屉里是一些电子设备——微型相机、录音笔、几个U盘,还有...一把车钥匙和一把房门钥匙,标签上写着"翠湖公寓16B"。
"程姐,主编让你去他办公室。"刚才那个年轻女孩又出现在我桌前。
"告诉他我有个紧急采访,回来再找他。"我抓起手包和车钥匙,在主编出来前快步走向电梯。
地下停车场,我按下钥匙上的解锁按钮,一辆白色SUV闪了闪灯。比之前那辆更豪华。上车后,我打开导航输入"蓝调咖啡厅",发现距离只有十分钟车程。
发动汽车时,我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快步走向停车场另一侧。有什么不对劲——他的动作太刻意了,好像在观察什么。我假装没注意,缓缓驶出,然后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人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被跟踪了?"我喃喃自语,决定绕几个弯确认。
果然,黑色轿车保持着不远不远的距离跟着我。程可晴的便签上写着"小心被跟踪",看来是真的。我回忆着电影里的摆脱技巧,在最后一个路口突然加速变道,闯了个黄灯,成功甩掉了尾巴。
蓝调咖啡厅是一栋老建筑改造的,复古风格,门口挂着蓝色霓虹灯招牌。停好车后,我看了看时间——3:07,迟到了但不算太晚。
推门进去,咖啡香气扑面而来。一楼几乎满座,我径直走向楼梯。二楼更安静,只有零星几桌客人。靠窗的位置...我扫视过去,心跳突然加速。
最角落的靠窗位置,坐着一个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三十岁左右,栗色卷发,黑色连衣裙,正在看一本杂志。桌上放着两杯咖啡,似乎是在等人。
我走过去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眼神警惕。"抱歉,这里有人了。"她说。
"我是程可晴。"我低声说。
她的表情瞬间变化,警惕转为惊讶,然后是担忧。"你不该迟到的,"她示意我坐下,"出什么事了?"
"被跟踪了,甩掉花了点时间。"我顺着她的话说,希望能套出更多信息。
"东西带来了吗?"红鞋女人问,声音压得更低。
我决定冒险一试:"上次之后,我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决定。"
她皱眉:"我们说好的。你给我照片和录音,我告诉你名单上下一个名字。"
照片和录音?名单?这听起来像是某种交易。我假装犹豫:"我需要确认信息的真实性。"
"林修已经确认过了。"她突然说。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林修!她认识林修!
"林修...最近怎么样?"我试探道。
红鞋女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吗?自从他发现那个模式后..."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环顾四周,"不对劲。你不是程可晴。"
"我是..."
"不,你不是。"她的声音变得尖锐,"程可晴知道暗号。你是谁?"
暗号?该死!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暗号。红鞋女人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我抓住她的手腕:"等等,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林修怎么了?为什么我会在他身体里?"
她的眼睛瞪大了:"天啊...又开始了..."她挣脱我的手,"听着,不管你现在是谁,快离开这座城市。他们已经开始清理了。"
"谁在清理?清理什么?"我追问。
"记忆寄生者。"她凑近我耳边说,然后迅速后退,"现在,立刻离开。别回公司,别回家。车钥匙给我。"
我本能地后退:"不,我需要答案!"
"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她厉声道,然后突然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小喷雾对准我的脸。
我下意识闭眼屏息,但还是吸入了一些甜腻的气体。眩晕感瞬间袭来,视线模糊,双腿发软。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红鞋女人匆忙离开的背影,和楼梯口出现的黑夹克男人...
黑暗再次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趴在方向盘上,车停在一条陌生的小巷里。头痛欲裂,嘴里有奇怪的甜味。后视镜里的程可晴脸色苍白,口红已经花了。
看了看时间——下午4:20。我失去意识约一个小时。手包里手机在震动,拿出来看到7个未接来电,都是"主编"。还有一条短信:"无论你在做什么,立刻回电。出大事了。"
另一条来自未知号码:"检查你电脑D盘备份文件夹。不要联系任何人。代码:月相0420。"
月相0420?这个数字很熟悉...林修的电脑密码!我浑身发冷。这一切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了。
发动车子,我决定先回程可晴的公寓。导航显示翠湖公寓在城东高级住宅区。行驶途中,我不断检查后视镜,确认没有被跟踪。
翠湖公寓大堂宽敞明亮,需要刷卡进入。电梯上到16楼,B户的门锁识别了钥匙。推门进去,我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套宽敞的现代风格公寓,客厅落地窗外是城市景观。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满的照片和便签,用红线相连,像一个巨大的关系网。茶几上堆满文件夹和报纸剪报。
我锁好门,立刻检查整个公寓。卧室整洁,衣帽间里除了女性衣物外,还有一个上锁的柜子。书房里放着三台显示器和各种电子设备,明显是监控中心。厨房冰箱里食物新鲜,看来程可晴常住这里。
回到书房,我打开主电脑,这次尝试了"月相0420"作为密码——成功解锁。桌面很整洁,我直接打开D盘找到备份文件夹。里面有一个加密的视频文件,再次输入相同密码后,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是程可晴本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又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视频里的她说,"以下是已知信息:我和其他十几个人都经历过记忆中断,期间行为像另一个人。林修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共同点——都曾在过去六个月去过仁和医院神经科。他相信我们在不知情下参与了某种实验..."
视频突然中断,跳出一段密码输入提示。我尝试了几个可能的密码都不对。看来需要更多线索才能继续。
书桌抽屉里有一本日记,最新一页写着:"林修认为关键在仁和医院的周教授。明天约红鞋见面,拿到最后证据就曝光。备份所有资料到安全处。"
仁和医院...周教授...这些名字让我太阳穴跳动,模糊的画面闪过——白色的走廊,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
突然,门铃响了。我僵在原地,屏住呼吸。门铃又响了一次,接着是敲门声。
"程记者?物业维修,楼下反映您家漏水。"一个男声说。
我悄悄移动到猫眼前——一个穿物业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外,但眼神飘忽,右手放在背后藏着什么。
"不需要,我没报修。"我尽量平静地回答。
"必须检查一下,楼下天花板已经湿了。"他坚持道,同时向身后做了个手势。
我后退几步,快速思考。这不是真正的物业人员。红鞋女人警告过不要回家,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书房窗户!我轻手轻脚回到书房,打开窗户——16层高楼,无处可逃。但旁边有个空调外机平台,也许能跳到隔壁单元。
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我抓起手机和车钥匙,爬出窗户,小心翼翼地踩在狭窄的平台上。冷风呼啸,我紧贴墙壁向隔壁移动。
身后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和男人的喊叫:"检查每个房间!"
我奋力一跃,抓住隔壁单元的窗台,勉强爬了上去。这户人家窗户没锁,我滑入一个空无一人的卧室,然后迅速找到大门逃了出去。
电梯太危险,我冲向楼梯间,一路奔下16层。冲出公寓侧门时,我已经气喘吁吁。停车场的车不能取了,他们一定在监视。
我拦了辆出租车:"仁和医院,快!"
车行驶途中,我检查程可晴的手机,发现一条新消息:"不要去医院。他们监控所有相关人员。去老地方等你。——林修"
林修?他还活着?或者说,他的身体还被其他人占据着?信息发送于10分钟前。我犹豫了,但直觉告诉我这个"林修"可能是唯一能解释一切的人。
"改变目的地,"我对司机说,"蓝调咖啡厅。"
车窗外,城市霓虹初上,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两个身份,两段破碎的记忆,一个巨大的谜团。最重要的是——下一次"穿越"何时会来?我会再次变成谁?
后视镜里,程可晴的眼睛充满恐惧。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知道一件事:有人想让我们这些"记忆寄生者"消失。而在我再次失去意识前,必须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