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指尖勾了勾指尖的粉笔灰,笑意漫在眼底却没接话,转身便走回讲台,拿起课本翻开,声音重新落回温和的调子,仿佛方才的争执从未发生:“好了,我们先来看第一课的知识点,大家把书翻到第三页。”
舒翊僵在原地,胸口的火气没处撒,脚腕一抬,狠狠踹了下自己的桌腿——力道没控制好,桌腿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他咬着后槽牙坐回椅子上,课本被他“啪”地甩在桌上,页脚都被折出一道印子,眼底满是没散的烦躁。
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习结束,下课铃刚响,舒翊几乎是立刻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课本往书包里塞,拉链拉得哗啦啦响,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出门,离江宴远远的。可刚走到教室门口,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温热的手掌裹着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他挣了两下都没挣开。
“你tm什么意思!”舒翊猛地回头,眉头拧成了结,挣扎着想要甩开江宴的手,声音压得低却满是咬牙切齿,“给我放开!”
跟在他身后的秦衡举着书包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一脸懵:这刚下课怎么又杠上了?江老师这是要带舒翊去哪儿?
江宴没管舒翊的挣扎,反而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诱哄的意味:“没别的意思,带你去玩,去不去?”
舒翊动作一顿,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扯了扯嘴角,满是嘲讽:“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暑假那两个月,天天把我关在屋里刷题,连门都不让出,现在跟我说去玩?”
“那不一样。”江宴松开手,却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走,眼底闪过一丝无辜,“那是补习,我得按你爸妈的要求完成任务,总不能放你乱跑吧?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你老师,偶尔带你放松下,很合理。”
舒翊腕间还残留着江宴掌心的温度,他却像触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猛地往后缩手,同时不耐烦地摆了摆,指尖带起的风都裹着躁意:“算了吧,没这心情陪你耗,我得回去了。”语气里的敷衍明晃晃的,转身时书包带蹭过衣角,发出细碎的声响,脚步也透着股急于脱身的仓促。
江宴的手指空了空,眼尾缓缓眯起,眸光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暗了暗,却没再阻拦,只扯着调子应了声:“行,今天不去。”话音落时,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笃定的漫不经心,“无聊就找我哦。”
舒翊的脚步骤然顿住,鞋跟蹭着地面划出一道浅痕。他回头时眉峰拧得极紧,眼底淬着不加掩饰的不屑,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嘲讽的弧度:“我脑子有泡啊找你?江宴,你少在这儿自作多情。往后你别没事招惹我,就算谢天谢地了。”说完,他没再看江宴脸上的神色,拎着书包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却在拐过楼梯口时,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
春风裹着新抽的柳丝气息漫过街道,舒翊和秦衡之间那点“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也随着日渐暖起来的天气悄悄松了些。
这天傍晚,秦衡刚打完球,汗湿的运动服还没来得及换,就熟稔地搭上舒翊的肩膀,声音里满是雀跃:“哥们,去巷尾那家小酒馆喝两杯?。”
舒翊脚步顿了顿,想起昨晚的糟心事,眉梢微微挑起,语气里带着调侃:“还喝酒?你是忘了自己昨晚喝多了,抱着我的外套吐了快一晚上,最后还是我把你架回宿舍的?”
秦衡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舒翊的胳膊,语气带着点讨好的尴尬:“哎呀那都是意外!昨晚风太大吹懵了,没把持住嘛。这次我肯定少喝,就两杯,去不去?”他说着还凑上前,眼神里满是期待。
舒翊看着他这副模样,终是没忍住笑,轻轻点了点头:“行吧,不过说好了,今天你要是再喝多,我可不管你。”
两人正准备过马路,一阵软乎乎的撒娇声突然从对面飘了过来,带着点醉后的黏腻:“啊~不要嘛,我还要喝,为什么不让我喝呀?”
舒翊和秦衡同时顿住脚步,抬头往对面望去。只见马路边的梧桐树下,站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的男孩子,皮肤白得像初春刚化的雪,脸颊泛着醉醺醺的粉,睫毛又长又密,此刻正攥着身边男人的袖口轻轻晃着,鼻尖微微皱起,模样透着股没被世事磋磨过的可爱。
被他拽着的男人穿着深灰色风衣,气质沉稳,伸手揉了揉男孩子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纵容的无奈:“乖,不能再喝了。上次你喝醉了,把果汁洒得满衣服都是,最后还是我给你洗的,这次再喝多,我可不给你洗衣服了。”
秦衡悄悄凑到舒翊耳边,压低声音嘀咕:“哎,我怎么觉得他们旁边那个人有点熟悉。”舒翊没接话,目光却下意识往两人旁边扫去——竟让他有些惊艳,但也仅仅是惊艳而已。
江宴就站在离那两人半步远的地方,和舒翊以往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在学校时,他总穿着衬衫,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在家里碰面时,他也多是穿简单的家居服,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
可今天的江宴,像是换了个人。额前碎发尽数撩起,露出线条流畅的饱满额头,眉骨在路灯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眉峰却骤然锋利上挑,像被晚风削过的刀刃,眼尾跟着漫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张扬,连眼神都添了股桀骜的锐感。
左耳那颗银色方头耳钉没选浮夸款式,只在边缘切了两道细闪棱面,路灯扫过时,碎光在耳尖一晃而过,倒把他本就冷白的皮肤衬得愈发通透,连耳后淡青的血管都像裹了层薄光。
他没把卫衣拉链拉满,领口松垮垮坠到锁骨,银链从衣缝里露出来半节,让人挪不开眼。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打火机“咔嗒”响了一声,橘红色的火点在暮色里亮了亮,烟雾慢悠悠地往上飘,缠绕着他微垂的眼睫。
“绵绵,你就听他的吧。”江宴的声音带着点烟草的清冽,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他望着还在闹脾气的男孩子,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然下次你又要问,为什么他不帮你洗衣服了,到时候又要闹小脾气。”
被叫做“绵绵”的男孩子撇了撇嘴,虽然还是不太情愿,却乖乖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江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指尖的烟顿了顿,缓缓抬眸望了过来。他的视线越过川流的车辆,精准地落在了舒翊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舒翊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映着灯光,和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江宴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对着舒翊的方向,极轻地勾了勾唇角,那抹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底。
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却听见身边的秦衡“啊”了一声:“那不是江老师吗?他今天这造型,跟平时也差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