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谓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三分钟,指尖在“正在输入”的框里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问号。
姜小帅的消息回得很快:【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咖啡馆见?有些东西,或许你该看看。】
“老地方”三个字让吴所谓眉骨跳了跳。那是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家店,后来掰了,他再没踏足过。这人连这都知道?
他捏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的路灯还亮着,池骋的车早就没了影子。刚才那句“大宝,对不起”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不疼,却麻得人发慌。
他深吸口气,回:【好。】
第二天下午,吴所谓推开咖啡馆的门时,姜小帅已经到了。卷毛在阳光下泛着浅棕,他正低头搅着杯子里的拿铁,动作慢条斯理。
“吴经理。”姜小帅抬头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看着倒比昨天晚上亲和些。
吴所谓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你想说什么?”
“先喝咖啡。”姜小帅把菜单推过来,“他们家新品不错,海盐焦糖的。”
吴所谓没接,指尖在桌沿敲了敲:“我没兴趣绕弯子。”
姜小帅也不勉强,收起菜单,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推过去:“看看这个。”
信封里是几张照片,边角有点泛黄。第一张是在酒吧后台拍的,汪硕搂着个陌生男人的脖子笑,两人贴得极近,池骋站在旁边,脸色冷得像冰。
吴所谓的呼吸顿了下。
他记得这张照片的背景,是三年前的行业酒会。那天他跟池骋刚吵完架,摔了他送的袖扣,转身就撞见汪硕跟人勾肩搭背。那时候他只当是汪硕又在拈花惹草,没多想。
“汪硕当时跟这个人走得很近,”姜小帅的声音很轻,“这人叫高峻,是做灰色产业链的,后来因为非法集资进去了。”
吴所谓翻到下一张,是池骋在办公室跟高峻谈话的照片,隔着百叶窗拍的,画面有点模糊,但能看清池骋的表情,阴鸷得吓人。
“这是……”
“汪硕欠了高峻一大笔钱,”姜小帅搅了搅咖啡,“用你们公司的一个项目做的抵押。池骋当时是在帮他填窟窿。”
吴所谓捏着照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当年他只知道汪硕挪用了公款,闹得公司差点破产,最后是池骋出手才压下去。他一直以为是池骋为了吞并他的公司才故意设局,可这些照片……
“不可能。”他声音发紧,“池骋当时明明……”
明明在他最狼狈的时候,站在对面说“吴所谓,你输了”。
姜小帅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池骋那时候正在跟高峻谈条件,用自己的公司股份抵了汪硕的债。他怕你知道了更急,又拉不下脸跟你解释。”
吴所谓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他想起那阵子池骋眼底的红血丝,想起他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复杂眼神,想起最后摊牌时,池骋那句没说完的“其实……”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抬头看姜小帅,眼神里带着戒备,“你和汪硕是什么关系?”
姜小帅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反而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音乐盒,放在桌上。木质的,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硕”字。
“这是汪硕留给我的。”他轻轻拧动发条,流出断断续续的旋律,“他是我表哥。”
吴所谓愣住了。
“他出事前给我寄了个包裹,里面就是这些照片和这个音乐盒。”
姜小帅的指尖划过音乐盒上的刻字,“他说,如果有一天池骋和你还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就把这些东西给你看。如果不能……”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音乐盒的旋律停了,咖啡馆里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嗡鸣。吴所谓看着那张池骋和高峻对峙的照片,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这么多年的恨意,好像在这一刻裂开了道缝。
“那他为什么……”吴所谓想问汪硕为什么要那么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人都没了,再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姜小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汪硕那时候赌上头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池骋为了护着你公司,把自己搭进去不少。”
他拿起手机,翻出段录音点开,里面是汪硕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骋哥,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所谓……你千万别告诉他,我不想看他恨你……”
录音很短,没几秒就断了。吴所谓却听得心口发堵,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些事,池骋知道吗?”他哑声问。
“应该不知道。”姜小帅把手机收起来,“汪硕跟我交代过,不让我告诉池骋。他说池骋那个人,看着硬,其实比谁都怕欠人情。”
吴所谓没说话,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的翻涌。
原来这么多年,他恨错了?
原来池骋那句“对不起”,不是随口说说?
离开咖啡馆时,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吴所谓走在人行道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信封,指腹被照片的边角硌得生疼。
手机响了,是池骋。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脏没来由地加速。接还是不接?
铃声响到第三遍,他深吸口气,划开了接听键。
“在哪?”池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低哑,像是刚睡醒。
“外面。”吴所谓的声音有点发飘。
“我在你公司楼下。”池骋顿了顿,“张工那合同,我帮你改了几处漏洞,给你送过来。”
吴所谓愣了下,抬头看向公司的方向。阳光正好穿透云层,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投下刺眼的光。
“你……”他想说不用了,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软了下来,“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信封,忽然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或许,是该好好谈谈了。
他转身往公司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只是没注意到,街角的一辆黑色轿车里,郭城宇正拍着池骋的肩膀笑:“可以啊,这招‘送合同’用得挺溜。”
池骋没理他,目光落在吴所谓的背影上,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
而此时的吴所谓,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下,是姜小帅发来的消息:【音乐盒底下有个暗格,里面的东西,或许能让你彻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