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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玻璃碴子在光线下闪着寒光。
光柱最终又落回门缝附近,似乎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
光线在门缝边缘徘徊,勾勒出外面人影模糊晃动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个刻意压低、带着试探和警惕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铁门的阻隔:
贺峻霖“喂?里面的人听得到吗?”
贺峻霖“你是…被困住了?”
声音很年轻,带着一种试图保持冷静的腔调,但尾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姜绵蜷缩在角落,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
被困?某种意义上…是的。
但困住她的,可不仅仅是这扇门。
她下意识地又往阴影深处缩了缩,宽大的制服外套几乎将她完全淹没,只露出一双警惕地注视着门口方向的眼睛。
她没吭声。
丁程鑫依旧沉默地伫立在阴影中,如同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他对门外的问话置若罔闻,深黑的眸子只冷冷地注视着那束在门缝处徘徊的光。
门外的贺峻霖紧握着手中的强光手电,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紧张感让他手心沁出薄汗。
作为“深夜探秘”灵异频道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他见过不少荒废诡异的场所,但眼前这栋控制室大楼散发出的气息…不一样。
那种冰冷、粘稠、仿佛能渗透骨髓的腐朽和恶意,是任何镜头都无法捕捉的。
更诡异的是,刚才透过破窗户缝隙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女孩…
那张脸在惨绿与强白光线交织下呈现出的惊心动魄的美丽,以及那双眼睛里纯粹的、小动物般的惊惶,瞬间击中了他。
不是恐惧,是一种强烈的、想要探究和保护的冲动。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但职业本能压过了瞬间的悸动。
他迅速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手电光再次扫过那扇扭曲的铁门,确认它如同焊死般纹丝不动后,他立刻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试图与门内的人对话。
那个沉默的、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存在让他明白沟通无效。
他需要信息。
更直观的信息。
贺峻霖动作极其轻缓地后退了几步,确保自己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灯柱。
他迅速放下沉重的背包,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拉链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他从中取出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一台专业级的手持摄像机。
冰冷的金属外壳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他熟练而迅速地开机,镜头盖滑开,小小的取景框亮起幽光。
他将摄像机稳稳地架在肩上,调整焦距,镜头对准了控制室那扇扭曲的铁门和上方的破窗户。
红外夜视模式开启,取景框里的世界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没有温度的绿色。
镜头缓缓推进,如同猎人的眼睛,专注地捕捉着门内的一切细节。
控制室内。
姜绵透过杂物的缝隙,看到那束强光移开,门缝处只剩下外面浓重的黑暗,以及一点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幽绿反光。
那反光来自镜头?
有人在拍?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一种被窥视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她讨厌这种感觉。
比被丁程鑫盯着还讨厌!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无人打扰地完成她的任务。
丁程鑫显然也察觉到了那点幽绿的反光。
他深黑泛金的眸子里,冰冷的怒意如同深潭下的暗流,无声地涌动了一下。
但他依旧没有动作,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似乎更浓重了几分。
贺峻霖屏住呼吸,手指稳定地操控着摄像机。
取景框内,红外夜视模式下的控制室内部景象清晰地呈现出来。
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惨绿色调。
首先占据视野的,是那面巨大的、布满惨绿雪花点的监控墙。
几十块屏幕疯狂闪烁着,如同无数只躁动不安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屏幕下方是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操作台,歪倒的椅子像一具具僵硬的尸体。
地面上散落着发黄的纸张和扭曲的金属碎片。
然后,他的镜头缓缓移动,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扫过布满污渍和苔藓的墙壁,扫过角落堆积的、形状模糊的杂物黑影…
最终,镜头定格。
在靠近操作台下方、那片相对浓重的阴影角落里,红外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蜷缩的身影。
她穿着明显过大的、样式老旧的深蓝色管理员制服外套,几乎将整个娇小的身体都包裹了进去,只露出一张脸。
红外模式下,那张脸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瓷白色,五官的轮廓却依旧精致得令人窒息。
长长的睫毛在惨绿的光线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掩不住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惊惶、警惕,还有一丝被惹恼的、娇气的委屈。
她像一只误入绝境、被雨水打湿了皮毛的珍贵小兽,无助地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里,身上却披着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保护衣”。
贺峻霖的呼吸微微一滞。
镜头不由自主地又推进了一点,贪婪地捕捉着这份在恐怖废墟中突兀绽放的、脆弱又惊人的美丽。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足以引爆他的整个频道。
他甚至能想象到后期配上阴森音效和悬念字幕的效果…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取景框内那个身影时,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冰冷的铁门和厚重的墙壁,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感官。
贺峻霖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将镜头从角落里的女孩身上移开,迅速转向刚才那个沉默身影所在的铁门内侧位置。
红外取景框内,一片惨绿。
那个位置空了。
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扭曲铁门的阴影。
人呢?
贺峻霖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僵硬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
“滋啦…滋…”
控制室内,那面巨大的监控墙突然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电流噪音。
几十块屏幕上的惨绿雪花点疯狂地扭曲、膨胀、互相吞噬。
整个控制室内部被这骤然加剧的、毫无规律的惨绿光芒疯狂闪烁照亮,光影剧烈地明灭跳动,如同群魔乱舞。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光线变化,让贺峻霖的摄像机取景框瞬间过曝,变成一片刺眼的惨绿光斑。
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就在他闭眼的刹那,一道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渗出的阴影,毫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距离近得…贺峻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吐息,拂过他后颈的皮肤。
贺峻霖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极致的恐惧让他喉咙发紧,连惊叫都卡在喉咙里,他猛地转过身,手中的摄像机因为剧烈的动作差点脱手。
惨绿闪烁的光线下,丁程鑫那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近在咫尺。
他深黑泛金的眸子在疯狂跳动的光影下,如同两点冰冷的鬼火,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的杀意。
他无声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贺峻霖的身后,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误闯禁地的、微不足道的虫子。
贺峻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猛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灯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手中的强光手电和摄像机因为剧烈的动作,光束和镜头都剧烈地晃动起来,在控制室的外墙和扭曲的铁门上胡乱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