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诗语带着孩子们回家的第一个夜晚，在一种小心翼翼、近乎凝固的沉默中度过。耿继辉睡在了书房的行军床上，将主卧留给了傅诗语和女儿瑶瑶。
这一夜，对于隔着一堵墙的夫妻二人而言，都无比漫长。傅诗语辗转反侧，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期待。
而书房里的耿继辉，几乎彻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母亲的痛斥、岳父的叹息、儿子的眼泪和妻子冰冷的疏离，一种前所未有的、必须改变的决心，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习惯性浅眠的傅诗语就被厨房里传来的一阵轻微却略显杂乱的声响惊醒。她有些诧异，这个时间，耿继辉通常还在晨练或者根本没回家。她轻轻起身，披上外套，悄声走到厨房门口。
只见厨房里，耿继辉高大的身影正有些局促地站在灶台前。他罕见地没有穿作训服，而是套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家居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面前摆着傅诗语常用的那本《家庭营养早餐指南》，正皱着眉头，对照着书上的步骤，手忙脚乱地试图煎鸡蛋。动作僵硬，显然极不熟练，锅里油温似乎过高，鸡蛋边缘有点焦糊，他还差点把蛋壳掉进锅里。
看到这一幕，傅诗语愣住了。在她的记忆里，耿继辉几乎从不进厨房，他的早餐要么在食堂解决，要么是她准备好。
眼前这个笨拙地试图摆弄锅铲的男人，与她印象中那个在训练场上挥洒自如、在作战室里运筹帷幄的特种兵指挥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耿继辉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猛地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傅诗语，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和尴尬，手里的锅铲都差点没拿稳。
他迅速调整表情，试图恢复平日的沉稳，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耿继辉…醒了？我…试着做早餐。”
傅诗语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有惊讶，有一丝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动容。她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锅铲，关小了火，动作熟练地将煎得有些过火的鸡蛋翻了个面。
傅诗语“火太大了，油也多了。我来吧。”
耿继辉僵在一旁，看着妻子娴熟的动作，像个做错事被老师纠正的学生。
耿继辉“…抱歉。弄糟了。”
傅诗语“没事，第一次都这样。”
傅诗语头也没抬，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利落地将煎蛋盛出，又开始热牛奶，烤面包。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与耿继辉刚才的手忙脚乱形成鲜明对比。
耿继辉没有离开，就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他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生怕再添乱。
孩子们也陆续起床了。瑶瑶看到爸爸在家，开心地扑过去要抱抱。小石头则显得有些拘谨，洗漱吃饭时都刻意避开爸爸的视线。
吃完早餐，到了该送小石头去幼儿园的时间。这是昨晚耿继辉试探性提出却被傅诗语委婉搁置的“任务”。
此刻，他站在玄关，看着正在给儿子整理书包的傅诗语，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次鼓起勇气，用尽量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紧绷的语气开口。
耿继辉…今天…我去送石头吧？”
傅诗语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向儿子。
傅诗语“石头，今天让爸爸送你去幼儿园，好吗？”
小石头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爸爸一眼，小手紧紧抓着书包带，小脸上写满了犹豫和一丝害怕。他抿着嘴唇，没说话。
耿继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与儿子平视，放缓了声音。
耿继辉“石头…爸爸送你去，保证…安全送到。路上…我们可以…说说话？”
小石头看着爸爸蹲下来的样子，看着他眼中努力表现的温和（虽然依旧有些僵硬），又看了看妈妈鼓励的眼神，犹豫了很久，才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万能小石头：“…好。”
这个“好”字，让耿继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一些，他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他站起身，对傅诗语说。
耿继辉“…那我送他去了。”
傅诗语点点头，把书包递给儿子，叮嘱道。
傅诗语“石头乖，跟爸爸去吧。下午妈妈来接你。”
她又看向耿继辉，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傅诗语“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送到门口跟老师交接好就行。”
耿继辉“明白。”
耿继辉郑重地点头，仿佛接受了一项重要指令。他伸出手，想去牵儿子的手，小石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躲开，任由爸爸有些僵硬地握住了他的小手。
父子俩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傅诗语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这看似平常的送学场景，对于这个家来说，却是一次意义非凡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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