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馥卿脑海里持续漾开涟漪。
过分仔细的王招娣，沉默寡言，却对工具间异常上心。一个负责公共区域保洁的员工，为什么会对存放清洁用具的地方如此执着？
躲藏的李红梅，在弥漫着油烟和嘈杂声的厨房里，早早到来，迟迟离去，像是在逃避外界，又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这两个行为异常的点，与她们最终走向总统套房行凶之间，是否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
秦馥卿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需要核查的宣传物料清单，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后勤区域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她不能再等警方按部就班的调查，必须做点什么。
她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后勤主管的分机。
“喂，李主管吗？我宣传部秦馥卿。不好意思打扰您，关于下周酒会的一些现场布置，可能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清洁保养剂来处理装饰物料，想咨询一下您那边工具间有没有存货？或者我需要直接联系采购？”她语气自然，带着工作上的客气。
后勤主管李翠是个大嗓门的热心肠，此刻声音却带着点疲惫和紧张：“哎哟，秦经理，现在这时候……工具间都让警察给贴封条了，特别是高区那个大的，说是要取证啥的，谁也不让进。你要什么特殊清洁剂？我看看别的楼层工具间或者库房有没有？”
工具间被封了？
警方果然也注意到了。
秦馥卿心下了然，连忙说：“这样啊，没关系没关系，我先问问采购那边吧。就不麻烦您了，李姐您那边也够忙的。”
挂了电话，她更加确定工具间有问题。
警方封锁，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正在严密搜查。
她不能直接去碰被封的工具间，但或许可以从其他角度切入。
想了想，她又拿起手机，点开和曲惟念的私聊窗口。
作为市局法医，曲惟念有时能接触到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现场勘验流水信息。
【阿念，方便悄悄问一下吗？厄里斯案，现场勘验有没有提到发现什么特别的、不属于死者的物品？或者工具间里有不寻常的东西？】她谨慎地措辞。
曲惟念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带着一股压抑的兴奋：【卿卿 你问到点子上了。正想找机会跟你说呢。技术队在王招娣负责楼层的那个工具柜最底层，发现了一个暗格，藏得可隐蔽了！里面有个用油布包了好几层的小东西。】
秦馥卿的心跳瞬间加速：【什么东西？】
【是一个老式的、很小的金属药瓶。像是那种装特殊化学品或者毒药的东西。里面是空的，但瓶口和内壁残留物已经送去做极速化验了。结果还没出，但我猜八成有问题！】曲惟念的文字都快飞起来了。
金属药瓶！
毒药！
秦馥卿几乎瞬间联想到赵世坤的死因。
警方尚未对外公布细节，但如果是毒杀……那么这个小药瓶，很可能就是盛放致命毒物的容器。
是Spark提供的？王招娣把它藏在那里，是为了躲避入职检查？还是为了方便取用？
【暗格？她自己弄的？】秦馥卿追问。
【不像。做工挺巧的，像是早就存在，被她偶然发现利用的。而且工具柜是酒店统一配发的旧款。】曲惟念回复。
早就存在？秦馥卿蹙眉。
【谢谢阿念，这消息太重要了。有结果马上告诉我。】她快速回复。
【放心，姐们儿罩着你！你自己在酒店也小心点。】曲惟念发来一个挥拳的表情。
放下手机，秦馥卿思绪飞转。
药瓶是凶器的一部分，藏匿地点隐蔽。
王招娣一个刚来不久的保洁，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个暗格？
酒店内部有她们的内应？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微微一凉。
如果酒店内部有人接应，那情况就复杂了。
她想起李红梅被劫走的那辆无牌面包车，以及那只戴黑手套的手。
行动如此迅速利落，对酒店周边监控盲区了如指掌，没有内部策应，很难做到。
正在沉思，办公室门被敲响。
李晓薇探头进来，脸上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表情：“馥卿姐，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秦馥卿收回思绪。
“就……那个王招娣啊，”李晓薇压低声音，“后勤部有人传，说她前几天好像偷偷哭过，被人看见在楼梯间抹眼泪，手里还捏着个什么照片似的东西，一看有人来就赶紧藏起来了。”
照片？秦馥卿心中一动。
“别传这些闲话了，让警察去调查吧。”秦馥卿表面上制止了李晓薇，心里却记下了这个细节。
傍晚下班时，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繁华的都市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纱。
秦馥卿撑着伞，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准备去地铁站。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白肆冷峻的侧脸。
“秦经理，下雨了，去哪？顺路的话，捎你一段。”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依旧平淡，却少了些平时的冰冷疏离。
秦馥卿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不用麻烦了，白经理，我坐地铁很方便。”
“顺路。”白肆简短地说，语气不容拒绝，“而且，关于警方要求补充的那份品牌形象评估报告，有几个数据需要再和你确认一下。”
公事公办的借口。
秦馥卿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很干净，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氛，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
两人一时无话。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不是完全不自在。
“工具间的事，听说了吗？”白肆忽然开口，目视前方，像是随口一问。
秦馥卿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保持平静：“听后勤李主管提了一句，说被封了。”
“嗯。”白肆应了一声，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王招娣……清洁工具摆放得一丝不苟，甚至连抹布都按颜色和用途分门别类叠好。”
他这是在分享他的观察。
秦馥卿侧头看他，他冷硬的轮廓在车窗外的流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
“也许……她只是想做好这份工作。”秦馥卿轻声说，心情复杂。
“也许。”白肆不置可否，“但过分的谨慎，”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在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身上。”
“李红梅在厨房也一样，”秦馥卿接过话头，决定分享一些信息，“听说她总是抢着清洗最脏最油的角落。”
也许是偷偷哭泣？也许是和人接头？
白肆极快地瞥了她一眼，冰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亮光，像是赞许她的敏锐。
他没有追问消息来源，只是淡淡地说：“厨房的后门通道，监控有个盲区，大约三米。昨天下午一点左右，附近的监控拍到一点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人短暂停留，但无法辨认。”
下午一点左右。
那正是李红梅被劫走前的时间点。
秦馥卿的心跳再次加快。
白肆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多。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车子快到秦馥卿住的小区门口。
“就停这里吧，谢谢白经理。”秦馥卿说。
白肆缓缓停下车。
秦馥卿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
“秦经理。”白肆忽然叫住她。
秦馥卿回头。
车窗外的雨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
他看着前方，声音低沉：“事情结束前，自己多小心。”
秦馥卿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我知道。谢谢。你也一样。”
她推开门，撑开伞，走进细密的雨幕中。
黑色的轿车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才无声地驶离。
雨丝冰凉，落在脸上。
秦馥卿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因为刚才那段简短的、充满未尽之言的对话，而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然而，这丝暖意很快被更大的忧虑覆盖。
工具间的药瓶，楼梯间的照片，监控盲区的影子，还有可能存在的内应……
真相的碎片似乎越来越多，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反而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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