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雪

萧瑟天空下的羊肠小道上，二人一马在寂寥的荒原上行走着。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着红白相间的华美衣装的女人，她用一只手牵着矮马的缰绳，身后散落的长发随风飘扬。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娇小的少女，叫做山映雪，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

　　山映雪有着绝佳的清秀面孔，澄澈的眼神现在有些落寞，娇小的身段让她看起来如同人间的精灵一般。

　　这个精灵一样的孩子有着一头灰色的齐肩短发，年纪轻轻浑身却散发着不可亲近的气质，像是一个天生的贵族。

　　哪怕是褪去她身上华美的衣服，将她扔进泥地里滚上几圈之后再丢进土匪窝里面，第一个发现她的土匪也会立刻想到去当地最有声望的达官显贵家门前讨要赎金。

　　不过山映雪只要轻轻地笑一下，就会将她带给人的上述印象给彻底粉碎。

　　她笑起来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活泼少女，清秀的面容虽然显得十分可爱，不过搭配上她那人畜无害的澄澈眼神就显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即便是一副贵人样貌的山映雪，跟在宛若天仙般的洛天水的身后，也只像是一个随着主子游玩的小丫鬟。

　　一匹矮马走在她们两个的身侧，棕色的马背上驮着两个皮袋，里面装着她们的行李。

　　走在前面的洛天水回过头，看向一副落寞样子的山映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小姐，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

　　“恩。”山映雪抬起头，应了一声。

　　她这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这些天背井离乡的生活像是在做梦，她离家太远了，往日的生活也像家那么遥远。

　　山映雪一直低着头，苦涩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是有无数委屈憋在心里，眼眶周围像是随时都会留下眼泪。

　　她在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在眼角留下一丝红晕。

　　洛天水见状，赶忙安慰道：“小姐，别难过了，我妈妈死的也早，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你妈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再给你找一个。”

　　山映雪一下子憋不住了，大哭起来，眼睛一时间像是开了闸的水坝，豆大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呜哇啊啊啊啊……”

　　洛天水脸上浮现出十分欣慰的的微笑，她觉得哭是一件好事，小孩子难受了就该哭一哭，哭完了什么事就都放下了。

　　“小姐……”

　　洛天水话还没说完，山映雪突然打断了她，朝着她说：“洛姐姐，你别说话了，我不难受了……”

　　说完，山映雪也不哭了，挥手揉干了眼睛，拼命挤出一个比上坟都难看的笑容。

　　洛天水只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带孩子的天赋，只言片语就让一个小孩子释放压力之后又重新变得阳光开朗起来，她一脸满意的将一只手背过身去，走的更快了。

　　二人来到客栈，进去挑了一个靠边的位子坐下。

　　客栈里有着一些旅人，也有些像是本地人，人来人往的客栈代表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荒凉，她们已经走到了荒原的尽头。

　　“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洛天水看着正在愣神的山映雪问。

　　“都可以，我不挑的。”山映雪还是有些不习惯“小姐“这个称呼。

　　洛天水随便点了几盘菜，小二首先端上了一盘开胃的拍黄瓜。

　　山映雪显得很是拘谨，她从前很少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露面，只是默默的拿起筷子吃着。

　　就在这时，几辆马车停在了客栈的门口，靠前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身着锦袍，走路大摇大摆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男人身后跟着一二十个随从，刚一进门，随从们就走到其他在这里吃饭的顾客们桌前，直接掀飞了他们的桌布。

　　一时间地上满是散落的碗筷。

　　“没看到静安府张柘少爷来了吗？少爷今天宴请贵客，包场了，还不都给我滚！”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进来大声嚷道，一脸横肉不停的打颤，脸上的褶皱里都像是能挤出油水来。

　　随后便是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丁，一个个身强体壮，走到每一个有人的桌子前，将客人们纷纷赶了出去。

　　其余的客人们全都敢怒不敢言，他们都听说过张柘的名号，全都自认倒霉，走出客栈几步远才敢朝着张少爷的车队吐一口吐沫，然后骂骂咧咧的离去。

　　张少爷走到前台，两只手放在台上。

　　“掌柜，爷爷我今儿要招待一位贵客，你给我伺候舒坦了，钱要多少有多少。”

　　老掌柜也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主，立刻收起先前因为张柘赶走他的客人而产生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张用来迎客的笑脸。

　　“少爷你放心，有贵客大驾光临来我这家小店，我肯定用最好的伺候！”

　　张柘点了点头，抽身走向一边。

　　山映雪看着逐渐走近的张王府家丁，心里十分的忐忑不安。

　　她之前就想马上跟着其他客人走出去，可是洛天水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丝毫未动，山映雪也就很安静的坐在一边。

　　张柘看到了这两个没有被吓走的人，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有几个家丁朝着山映雪的位子走了过去。

　　“慢着慢着，一群蠢东西，干什么呢？”张柘见状立刻伸手制止了家丁们的行动。

　　“不要打扰这两位小姐吃饭，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张柘轻声喝退了家丁，然后笑着对洛天水施礼。

　　“这位小姐，哪里的人啊？逢人便是缘，赏脸过来一块喝两杯？”

　　洛天水没有回应，她的手伸向桌下，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山映雪把身体靠在墙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张柘又走了两三步，站在了她的旁边。

　　张柘看着缩在墙边的山映雪，凑到前去，弯下腰对着这个女孩一阵打量，然后啧啧称奇。

　　“天下竟有如此俊俏的女孩，小姐既然自己不想来，那就赏脸让这小丫鬟来陪坐如何？”

　　说完，张柘淫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山映雪的下巴，把山映雪吓的浑身一颤。

　　就在下一刻，张柘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住了。

　　散射着寒光的剑刃抵住了他的脖子。

　　洛天水持剑的手异常平稳，不见一点晃动，此时她正在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张柘。

　　“我听说，人在死的时候屎都会一股脑的拉出来，到时候我就削开你的天灵盖，把你的屎都灌进你的脑袋里。”

　　洛天水平静的说着和仪容仪表都很不搭调的话。

　　“洛姐姐……”山映雪有些脸红又有些犯恶心。

　　张柘却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朝身后缓缓退去。

　　他每退一分，长剑也紧跟着挪动一分，冰凉的剑刃一直抵在他的脖子上，一直到张柘脱离了洛天水挥剑的范围。

　　“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姑娘你别见怪……”张柘皮笑肉不笑的说。

　　洛天水收回长剑，也没有了动静。

　　家丁们看到这个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张柘在脱险之后吩咐他们不要打扰洛天水和山映雪吃饭。

　　老掌柜则在里屋旁捂着嘴偷笑。

　　……

　　过了一阵子，张柘的客人到了，他们的桌上也摆满了各类酒肉。

　　他这天要请的人正是南淮城城主杨痔的儿子杨杰，他们约好一起出门打猎，提前在这家小店聚会。

　　这家店虽然地处偏僻，可就算是在南淮城内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张柘就约杨杰在这里稍作歇息之后再出发。

　　“杨公子，这家店在我们南淮城也都是远近闻名啊，你瞧瞧这菜这肉，都是上好的货。”

　　张柘掩盖不住心里的喜色，眼睛眯发像正在偷吃油水的老鼠。

　　只要攀上了杨杰这层关系，他在南淮城基本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杨杰倒是很乐意陪这个有钱的傻蛋吃喝玩乐，也跟着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