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那个贱女人勾引我爸爸,你也是个贱女人,现在也学着你那该死的妈来勾引我的男人来了。”
山以萱将山映雪死死的踩在地上,面露凶光的吐着脏话。
“你妈就是个野女人!连个妾都算不上的贱胚子,你这个野种还靠着这一层关系来我家卖弄风光,你这骚货!你配吗?!”
山映雪趴在地上握紧了拳头,她想起自己的妈妈,觉得妈妈真的很可怜,妈妈明明是个好女人,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妈妈一辈子都在想着那个叫山冬青的男人,可那个人却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给她。
她又回忆起了跟山以萱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他们烧掉了草垛,砸烂了水缸,踩碎了山映雪家舍不得吃的白菜。
山映雪哭着求他们不要这样做,然后被一名仆从一拳打在了脑门上,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她昏迷了整整一个下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妈妈就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摸她的额头,妹妹趴在自己身边安静的睡着。
她们一家人安静的挤在一起,互相安抚。
或许山映雪在那时就该看透山以萱的,或许是杨祈雨这些天一直对山映雪那么好,让她对山以萱也有了一层薄薄的滤镜……
……
“你这个烂货!野东西!杨杰怎么会看上你这玩意儿!”
山以萱边骂边踩,嘴里的脏话像是永远也吐不完,脚上的力气也丝毫没有减轻。
“都怪你这个烂人!骚货!如果不是你……”
杨杰?山映雪突然想到那个总是支支吾吾的在她们面前说话的人,然后她没有忍住,突然的笑了。
“原来,我也会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的不堪,对方也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她此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对山以萱来说全都像是路边的野草,毫无价值。
而现在,她拥有了山以萱做梦也想得到的东西,而她自己却根本不稀罕。
尽管大概是山以萱误会了些什么事情,杨杰的偏爱向来都只是对洛天水,而不是对她山映雪,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因为杨杰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山映雪的家匍匐在三座大山下,每逢隆冬,山峰便披上一层薄纱,冰晶遍布,四处绒雪,仿佛另一个世界。
她听自己的妈妈说,她出生在冬日的凌晨,太阳才刚刚从东方的长湖升起,金色的朝阳撒入高耸的雪山,朝霞在晶莹的山间流淌,把洁白的高山照得通亮。
那日凌晨,赤色的朝阳劈开长湖的寒雾,将雪山照射的如同熔锻中的碎银一般的闪亮,婴儿的啼哭声响彻田野的那一刻,几团雪块从山顶滚落,似乎更古沉默的群山也在为她的降生而欣喜落泪。
山映雪从蹒跚学步开始就常常蹲在家外的田野里,群山的苍茫倒映在她的瞳孔中,沐浴着从山间流泻而来的阳光,少女灰色的发丝似乎也变得纯白。
母亲说山映雪是群山的宝物,更是她的宝物。
山映雪想到妈妈的话突然鼻尖发酸,眼眶突然湿润,对啊,从头到尾,从头到尾,自己都不是什么贱女人,自己是妈妈的孩子,是语薇的姐姐。
“你才是烂货,贱人。”趴在地上的孩子反驳着。“我叫山映雪。”
山以萱突然愣住了,趴在地上任她摆布的山映雪此时在她的眼里像是变得更加可恨了一样,她气的咬紧银牙,一把夺过身旁丫鬟手中的短棍就要往山映雪的头上打过去。
山映雪此刻神态大变,眼神中充满了决心,抓住机会突然从地上涌起,翻身把猝不及防的山以萱压在了地上。
就在刚刚,洛天水送给她的玉环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其中绿色的汁液刚一接触到空气就突然散开,化作一道道只有山映雪才能够看到的粉尘,附着在了她的身上,一直以来的虚脱感突然消失了,尽管胸口处还在隐隐作痛,可她感觉自己突然有了力气。
山以萱手里的短棍不小心脱手掉在了一侧,咣当咣当的响着。
“你也不是金子做的,身子也是普通人的身子,没有什么高贵的地方。”山映雪说着,挥出的拳头像是要把这些个月的怨气全给发泄出来。
“你们这些人害得我们过着受苦受难的生活,害的我家破人亡……”
山映雪朝着山以萱的脸拼命的挥拳,不管打在了哪里,打没打得到,她都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你才是烂货、贱女人,我们一家人跟你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一旁的两个丫鬟见状赶忙想把山映雪扯开,可是这小女孩突然像是有了很大的力气一样,她们一时没有拉扯开,反而挨上了几下。
现在的山映雪似乎像是个疯丫头一样,谁来了都得挨几拳。
可是山映雪毕竟只有一个人,两个丫鬟马上抓着山映雪的胳膊,还是把她从山以萱的身上拉了起来。
山映雪现在像是放开了全身的桎梏,什么都不多想了,什么也都不怕了,她奋力一脚踹在了右手边丫鬟的肚子上。
那名丫鬟痛苦的发出一声哽咽,然后跌坐在了地上。
她弯腰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短棍,猛的一下子敲在了那名叫做金环的丫鬟的脑门上,直接把她打晕了过去,随着金环的倒地,一把匕首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
“都过来,她们在这儿!”身后的小路突然传出叶夏的声音。
此时更多的仆人涌了出来,山映雪看着地上的匕首,内心越发的冰冷。
如果不是她一直柔弱的身体让山以萱放松了警惕,恐怕她会早早的用这把匕首来折磨自己,然后杀掉自己。
她看了看仍旧倒在地上呻吟的山以萱,弯腰拿起匕首,走到了山以萱的身边,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
在最后一刻,她松开了拿着匕首的手,匕首垂落在山以萱的脸侧,锋利的刀口轻轻划过了山映雪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这之后她没有再做些什么,趔趔趄趄的从山以萱身旁跨过,朝远处跑去了。
她现在几乎浑身都是淤青,大大小小的伤遍布全身,每跑一步就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可是她只能跑,她必须跑的比来追她的人更快。
山以萱一直都以为她是个病秧子,没有什么力气,这才被刚刚回复气力的山映雪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自己再不尽快逃走,等到手环中储存的命尘用尽,那就真的全完了。
山映雪慌乱之中跑到了一个拐角处,转弯的地方只有一座河边的高台,前面已经没有别的路了,她身后就是山以萱的仆从们,他们一个个手持利器,发疯了似的追赶在她的身后。
她一咬牙,拼命忍住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一脚踏入石头台阶上,两步并做一步的攀登。
跑到石台上面之后呢?
“已经没有路了……”
忍耐着疼痛,每一步迈向的不是希望,而是必定会到来的绝望。
可她还是奋力的跑着,尽管双脚已经扭伤,尽管肺里像是被火在灼烧。
这座石台几乎有三层楼那么高,站在台上可以将近处的大街小巷以及河流脉络尽收眼底。
山映雪最终还是爬到了石台上面,她一下子扑倒在地,跪在地上不停的喘气,嘴里也开始咳出血来。
身后现在看不到追赶的人,他们全都在石台阶上,再过一小会儿就会来到这里将她逼入绝境。
她已经倒打了山以萱一耙,只要逃掉了她就真的赢了,或许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赌气,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这无比的重要。
她又吸了一大口气,踉跄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石台上的小凉亭。
南淮的人都精通水性,石台的边缘处并没有设立护栏,从这里一跃就可以像鱼一样窜到河里,当地有很多人从这里跳进河里连水花都不会溅起一朵。
可是山映雪不会游泳,就算她会游泳,以她现在的状况也会在水里力竭而死。
她抱着凉亭的红木柱子,靠在上面喘息。
她抬起头,疲惫的眼睛扫过前方,过度的虚脱让山映雪的眼前漆黑一片,然后,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骆驼……
一只有着尖顶驼峰的骆驼,它的驼峰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很多串起来的木牌,随着“骆驼”在水面上的每一次轻微摇摆而晃动。
山映雪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巨物,这哪里是什么骆驼,而是是一艘船,一艘有着三层柁楼的大船。
三楼的某一户窗,正对着楼台的方向敞开着。
大船稳稳当当的行驶在河面上,就要与高台上的山映雪擦肩而过。
她狠下心,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大步踏出,从石台边缘一跃而起,像一只利箭一样从敞开的窗口钻入了柁楼内。
前来追赶的杨家仆从刚好错过了这一幕,他们赶来时,只看到了石台上空荡荡的凉亭和慢悠悠的离开他们视线的“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