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坡上回来,云天耀的脸颊像被阳光晒得发烫,那点温热的触感总在眼前晃。蒋丹晨已经在维修间教新兵们发报了,指尖在“爷爷辈”发报机的按键上跳跃,发出清脆的“点划”声,像在敲一首轻快的歌。
“蒋工,‘我爱你’的密码到底是啥啊?”小李凑得最近,眼睛瞪得溜圆,“刚才看见你跑回来时,脸比信号指示灯还红!”
蒋丹晨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练你的‘紧急呼叫’去,学好基础再想这些。”话虽如此,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目光越过人群,正好撞上云天耀的视线,两人像触电似的同时移开,空气里飘着点甜丝丝的电流声。
云天耀赶紧低头摆弄信号放大器,把音量调大了些,机器的嗡鸣盖过了心跳。可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总想起刚才她靠在肩头的温度,像老发报机预热后的暖意,一点点渗进骨头里。
晚饭时,食堂做了红糖发糕。蒋丹晨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把自己盘子里的红枣都挑给他:“多吃点,下午要调试新的传输线路,耗体力。”
“你也吃。”他又夹回去两颗,指尖碰到她的筷子,像两组信号在半空交汇。旁边有人起哄:“云班长,蒋工,你们俩这是用筷子发报呢?敲来敲去的!”
云天耀的脸腾地红了,蒋丹晨却笑着举起筷子:“对,我们在发‘开饭’信号,再闹就不给你们留发糕了。”
新兵们作鸟兽散,留下两人对着餐盘偷笑。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在发糕上投下小小的光斑,像信号塔闪烁的灯。
下午去爬通信塔检修线路,云天耀背着工具包走在前面,蒋丹晨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测试仪表。铁塔的台阶窄而陡,他每走两步就回头看她一眼:“慢点,抓稳扶手。”
“知道了,云班长比我妈还唠叨。”她笑着加快脚步,忽然脚下一滑,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云天耀赶紧回身扶住她,手臂绕着她的腰,掌心贴在她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呼吸。
“小心点。”他的声音有点哑,松开手时,指尖还残留着她衣服的布料纹理。
爬到塔顶的平台时,风忽然大起来,吹得蒋丹晨的发梢乱飘。云天耀从包里掏出根皮筋递给她,是上次在山坡上捡的,被他磨得光滑了些。“扎上吧,别迷了眼。”
她低头扎头发时,颈间的信号塔吊坠晃了晃,新刻的发报机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光。云天耀忽然想起林阿姨的话,“机器要顺着人的脾气”,原来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会记得她怕头发进眼睛,会提前磨软粗糙的皮筋,会在她滑脚时第一时间伸出手。
测试线路时,蒋丹晨忽然指着仪表上的波形:“你看,这里有组信号特别稳,像咱们俩发的报。”
云天耀凑过去看,屏幕上的线条平滑得像湖面。“是因为铁塔够高,干扰少。”他顿了顿,忽然说,“就像心里的信号,要是够坚定,再大的风也吹不散。”
她转头看他,风把他的话吹得很轻,却字字清晰。远处的营区在视野里缩成小小的方块,两台老发报机所在的广场像块亮闪闪的玻璃,阳光下能看见新兵们围着参观的影子。
“下去吧,”蒋丹晨忽然拉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敲了两下“好”,“该教他们发新的密码了。”
往下爬时,云天耀走得很慢,故意让她的影子能踩住他的影子。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无数信号在传递,而他掌心的温度,和她指尖的回应,是其中最清晰、最安稳的一组。
回到营区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小李举着个笔记本跑过来:“班长,蒋工,我刚才自己琢磨出‘我爱你’的密码了!是不是‘点划点划’?”
云天耀刚要说话,蒋丹晨已经笑着摇头:“等你能把‘平安’发得零失误,再告诉你。”她朝云天耀眨眨眼,“这是咱们俩的‘特级密码’,得通过考核才能学。”
他看着她眼里的狡黠,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摩尔斯电码里的心意,不必急着说破。就像老发报机的信号,慢慢传,稳稳送,才能走得最远,听得最清。
晚风里,通信塔的指示灯又亮了起来,和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而维修间的灯光下,两台老发报机的按键安静地待着,像在等待着下一组由他们共同发出的、带着温度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