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到后半夜,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炭火,偶尔爆出几点火星。
黎簇守在火堆旁,借着微弱的光擦拭那把多功能军刀。刀刃划过磨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峡谷里格外清晰。他没睡,也没让潘子替岗——这处凹陷的岩壁看似安全,但他知道,蛇沼里从没有真正的安稳。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吴邪从帐篷里探出头,额发有些凌乱,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没睡?”
“嗯。”黎簇头也没抬,将磨亮的军刀收进鞘里,“你怎么醒了?”
“有点冷。”吴邪裹紧了外套,走到他身边坐下,往炭火里添了根柴。火星腾地窜起来,照亮他眼底的红血丝,“潘子他们呢?”
“睡死了。”黎簇的嘴角扯出一点淡笑,“胖子打呼快把帐篷掀了。”
吴邪也笑了,往他身边凑了凑,借着炭火的温度暖手:“你好像很少睡。”
“习惯了。”黎簇的声音很轻。在古潼京的那些日子,他早就练出了浅眠的本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吴邪没再追问,只是看着跳动的火星发呆。峡谷深处偶尔传来风穿过岩缝的呜咽,像某种巨兽在低吟,听得人心里发毛。
“你说,我们离西王母宫还有多远?”他突然问。
“穿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蛇沼的核心区。”黎簇指了指峡谷尽头,“宫墙应该就在那片洼地下面,被流沙埋着。”
吴邪的眼睛亮了些:“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黎簇沉默片刻,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纸,递了过去:“不是我的,从之前那个死人身上找到的。”
那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蛇沼的地形和几个关键节点,笔迹潦草,却和吴邪手里那张残缺的地图能对上。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总不能告诉吴邪,这些路线早就刻在他脑子里了。
吴邪接过地图,借着炭火的光仔细比对,眉头渐渐舒展:“还真能对上……这探险队有点东西。”
“可惜没命走到头。”黎簇的语气平淡,却让吴邪想起那些石缝里的白骨,心里一沉。
“我们会走到底的。”吴邪攥紧了地图,指尖泛白,“一定会找到小哥。”
黎簇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就是吴邪,哪怕前路遍布尸骸,也总能攥着那点希望往前走。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像叹息,“我陪你。”
吴邪猛地抬头看他,炭火的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黎簇的侧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可那句“我陪你”却像一颗石子,在他心湖里荡开圈圈涟漪。
“谢了。”他低声说,耳尖有点发烫。
天快亮时,潘子和胖子终于醒了。四人简单吃了点压缩饼干,继续往峡谷深处走。越靠近核心区,空气里的腥气越重,岩壁上的石人俑几乎个个都有蛇影在里面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娘的,这地方是蛇窝吧?”胖子挥开一条从头顶掉落的小蛇,骂骂咧咧,“胖爷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黎簇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包雄黄粉,分给众人:“撒在裤脚和领口,能挡一阵子。”
“还是黎簇小哥靠谱。”胖子赶紧往身上撒,“比某些只会看地图的强。”
吴邪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默默往裤脚撒了雄黄。指尖不小心蹭到黎簇递粉时碰到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让他莫名地加快了动作。
穿过最后一道峡谷,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广阔的洼地出现在面前,地面覆盖着暗红色的沙土,间或露出几块黑褐色的岩石,远远望去,像凝固的血泊。洼地中央有一片模糊的阴影,隐约能看出是墙体的轮廓,被流沙半掩着。
“那就是西王母宫?”吴邪的声音有点发颤。
“是入口。”黎簇的眼神凝重起来,“小心脚下,这里的沙子下面是空的,踩错一步就会陷进去。”
他率先走下洼地,脚步轻盈地踩在特定的岩石上,像在跳一支危险的舞。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实处,避开那些看似平整、实则暗藏流沙的区域。
“跟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乱踩!”他回头叮嘱道。
吴邪紧随其后,眼睛死死盯着黎簇的脚印,不敢有丝毫偏差。走到一处狭窄的石缝时,他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往旁边的流沙区倒去,手腕突然被攥住。
黎簇的力气很大,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两人贴得极近,吴邪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雄黄味,混着少年人特有的干燥气息。
“小心。”黎簇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促。
“谢……谢谢。”吴邪站稳后赶紧后退半步,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胖子在后面看得嘿嘿直笑:“小天真,不行啊,还得靠黎簇小哥捞你。”
吴邪的脸瞬间红了,没理他,快步跟上黎簇的脚步。
越靠近那片阴影,周围的蛇越多。它们不再躲在石人俑里,而是直接盘踞在沙地上,抬起头,竖瞳里闪烁着冰冷的光,嘶嘶声汇成一片,像潮水般涌来。
“他娘的,来了!”胖子握紧工兵铲,额头上青筋暴起。
黎簇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硫磺和艾草的混合物。他将布包点燃,浓烈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蛇群果然骚动起来,纷纷后退。
“快!趁现在进宫门!”他喊道,率先冲向那片半掩的墙体。
吴邪三人紧随其后,穿过蛇群让出的通道,钻进墙体上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口。身后传来蛇群愤怒的嘶嘶声,却被厚重的墙体挡住,渐渐变得模糊。
进了宫门,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黎簇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四周,只见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壁画,画着人首蛇身的怪物,正在进行某种诡异的祭祀。
“这就是西王母宫?”胖子咋舌,“怎么跟个破窑洞似的。”
“只是外围通道。”黎簇的手电筒光柱停在前方一个岔路口,“往左边走,右边是死路,有机关。”
吴邪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这少年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简直像是……来过。
但他没问。经历了峡谷里的惊魂,他已经下意识地相信黎簇的判断。
“走左边。”他当机立断。
四人走进左边的甬道,脚下的地面渐渐变得潮湿,墙壁上渗出黏腻的液体,散发着腥臭。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光亮,伴随着隐约的水声。
“前面有出口?”胖子眼睛一亮。
黎簇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不是出口。是地下暗河。”
他记得这里。暗河里藏着更毒的蛇,还有……那些模仿能力更强的大家伙。
“小心点,”黎簇压低声音,“水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前方的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一道黑影从水里窜了出来,朝着离它最近的吴邪扑去!
“小心!”黎簇眼疾手快,一把将吴邪拉到身后,同时抽出军刀,朝着黑影狠狠劈下去!
刀锋划过鳞片,发出刺耳的声响。那黑影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竟是一条足有水桶粗的巨蛇,三角头上的竖瞳死死盯着黎簇,嘴里吐出分叉的信子。
“我操!这玩意儿成精了!”胖子吓得一哆嗦,举着工兵铲就冲了上来。
“别硬碰硬!”黎簇喊道,拉着吴邪往后退,“它怕火!”
潘子立刻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随身携带的酒精棉,朝着巨蛇扔过去。火焰在蛇身上炸开,巨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扭动着身体退回了暗河,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吴邪惊魂未定地看着黎簇的背影,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被咬穿喉咙了。是黎簇把他拉了回来,那只攥着他胳膊的手,稳得让人安心。
“你没事吧?”黎簇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急切。
“没事。”吴邪摇摇头,心脏还在狂跳,“你呢?”
“没事。”黎簇笑了笑,军刀上的蛇血滴落在地上,“看来这西王母宫,不怎么欢迎我们。”
吴邪看着他带血的刀刃,又看了看他胳膊上被蛇鳞划破的口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的少年,正一次次地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胖子的嚷嚷打断:“他娘的,这破地方还进不进?胖爷我可不想跟这长虫耗着!”
“进。”黎簇收起军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得更小心了。”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步伐稳健,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吴邪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暗河的水流声在甬道里回荡,像一首古老的挽歌。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前路依旧凶险,但彼此靠近的体温,却成了这冰冷古墓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