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国庆假期的晨光透过京州高铁站巨大的玻璃窗，在地面织就一片鎏金的斑驳。

桑芷背着双肩包，两手各提一袋沉甸甸的京州特产，脚步轻快地穿梭在人群里，手机里存着她清晨发的消息：“孟叔，国庆我打算在学校看书，京州天气不错，您别担心。”

想着他看到消息时或许会蹙起的眉头，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熟悉的家门钥匙，金属的凉意里裹着藏不住的期待。

高铁缓缓驶离站台，窗外的梧桐树连成绿色的剪影飞速倒退。了，桑芷望着那流动的绿意，心里像揣了颗融化的糖，甜意顺着血管悄悄蔓延。

京州的桂花刚谢，她特意挑了老字号的桂花糕和松子酥——安欣他们总念叨京州点心精致，这次正好让他们尝尝鲜。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想亲手做一桌菜等孟德海回家的念头，这心思从放假前三天就开始盘旋，连物权法笔记的页边空白处都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菜谱草稿。

傍晚的京海菜市场喧闹得像场盛会。桑芷拎着购物袋，在摊位间灵活穿梭。

鲈鱼在水池里摆尾拍水，“啪嗒啪嗒”的声响溅起细碎的水花；青菜沾着露珠，在灯光下泛着脆生生的绿光；空气里混着鱼腥味、泥土气和摊主的吆喝声，浓得化不开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她熟练地跟卖排骨的大叔讨价还价，这本事还是从前跟着孟德海买菜时学的，那时他总笑着说：“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

“小姑娘，今天买这么多？家里来客人啦？”卖排骨的大叔笑着挥刀，“咚”的一声剁下截肋排，用草绳稳稳捆好递过来，绳结打得利落又漂亮。

桑芷接过排骨，指尖不小心蹭到点肉末，随口答：“给家人做的，他爱吃红烧排骨。”话出口的瞬间，脸颊“腾”地泛起热意，像被戳破的气球，差点把心底藏了许久的秘密漏出来。

她慌忙低头付钱，转身时脚步都快了几分。

回到孟德海家，夕阳正斜斜地淌进客厅。沙发上的浅灰色抱枕是她去年挑的，说“耐脏又舒服”；书架第三层还摆着她高中时的三好学生奖状，边角都被细心压平；厨房的蓝布围裙依旧挂在老地方，上面的小草莓图案洗得有些发白。

桑芷放下东西，先给鱼缸换了水，看着金鱼甩着尾巴游得欢快，又把阳台上的绿萝搬到窗边，让叶片接住最后一缕阳光，屋子里顿时添了几分生气。

围上围裙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时她愣了愣——里面的食材码得整整齐齐，连她爱吃的草莓酸奶都被放在最显眼的格子里，瓶盖还贴着张便签：“保质期到10月5日”。

桑芷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忙活起来。剁排骨的“咚咚”声、切菜的“沙沙”声、油锅“滋滋”的轻响交织在一起，红烧排骨的焦糖香、清蒸鲈鱼的鲜气、番茄炒蛋的酸甜味很快漫了满屋。

四菜一汤摆上桌时，窗外的天色刚好暗下来，暖黄的灯光映着饭菜，像幅温柔的画。

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菜，桑芷忽然想起五年前父亲牺牲的之后，那段时间不爱说话，自己跑出去很远，是孟德海冒雨赶来，浑身湿透地把她揽进怀里，声音哑得厉害：“小芷别怕，以后我就是你亲人。”

那天晚上，他也做了一桌子菜，笨拙地哄她吃一口，自己眼眶却红得像要滴血。

站在镜子前，桑芷犹豫着理了理衣角。深蓝色针织裙外搭件米白色卫衣，不算特别却也干净利落，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拎起剩下的点心盒子往市局走去，晚风里都带着点甜丝丝的期待。

刑警队办公楼灯火通明，刚到门口就听见熟悉的喧闹声，推开门，正在整理案卷的安欣猛地抬头，看到她时眼睛瞪得溜圆：“小芷？你怎么回来了！”

“给你们带好吃的啦！”桑芷把点心盒子往桌上一放，瞬间被围了个圈。张彪手快，已经撕开松子酥的包装纸，结果被李响拍了下手背：“啧，让小芷先吃。”

桑芷忍不住笑出声：“哎呀没事，都是自己人，都吃都吃。”

她往办公室里张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轻声问：“孟局呢？”

安欣给她倒了杯热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办公室批文件呢，下午刚开完全局大会。你这丫头，回来怎么不提前说？好让孟局去接你。”

“想给孟叔个惊喜嘛。”桑芷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他最近是不是很忙？上次打电话说总加班。”

“可不是嘛，盯一个案子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李响剥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直点头，“还是你心疼他，知道带吃的回来。”

正说着，走廊传来脚步声。

桑芷下意识站直身体，心跳“咚咚”地擂着胸口，像要蹦出来似的，走近的却是曹队，他看到桑芷笑着打趣：“这不是我们小芷吗？快去找孟局，他刚还念叨你国庆没回家呢。”

桑芷点点头，抱着剩下的点心盒子走向局长办公室，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抬手敲门前，她对着门板悄悄攥了攥拳，小声给自己打气：“桑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