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桑芷刚走出局长办公室，走廊里的冷风灌进领口，让她打了个寒颤。

眼眶里的泪水还没干，孟德海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像冰碴子似的扎在心上，每走一步都觉得胸腔发闷，让她觉得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桑姐？"陆寒抱着文件从值班室出来，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孟局刚在办公室发那么大火..."

"没事。"桑芷别过脸抹了把眼泪，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先忙吧，我先回办公室整理下文件。"

她刚走到二楼走廊拐角，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侯亮平，他来京海干什么?

男人穿着挺括的检察制服，身后跟着两个助手，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刑侦支队办公楼里显得格外突兀。

"桑芷同志，您好。"侯亮平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如鹰，落在她泛红的眼尾，"我是省检察院反贪局的侯亮平，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

桑芷的心猛地一沉，侯亮平的名字她早有耳闻，是汉东检察系统出了名的"铁面判官"，刚从最高检调回来不久，他专程到京海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来找自己，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

"您好，侯局长有什么事是需要我配合的？"桑芷攥紧了警服下摆，指节泛白，努力让语气平稳些。走廊里来往的同事渐渐停下脚步，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侯亮平侧身指了指旁边的接待室："借一步说话，关于你涉嫌收受贿赂的调查，还有...祁同伟厅长和高育良书记的相关情况。"

"贿赂？"桑芷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侯局长！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在省厅办公室待了一年，借调回京海是祁厅长亲自批的手续，每一笔流程都清清楚楚！你说我受贿，证据呢？"

她往前一步，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警服肩章在廊灯下闪着光："还有，祁厅长是带我入行的师哥，高书记也算是我的老师，他现在是省委书记！我没记错的话，您侯局长和祁厅长都是高书记的学生吧，没有确凿证据，你凭什么把他们和'职务犯罪'扯在一起？"

侯亮平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只拿出一份文件："我们收到举报，称你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利，收受现金二十万，桑芷同志，调查程序必须进行，请你配合。"

"嚯！二十万？还配合？"桑芷笑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你们要怎么配合？把我关起来审吗？就因为有人造谣？我告诉你，只要我穿着这身警服，就绝不会让任何人玷污祁厅长和高书记的名声！"

走廊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李响抱着卷宗从办公室出来，皱眉看着这边："侯局长，在刑侦支队办公楼里这样问话不合适吧？桑芷是经省厅批准借调的同志，工作上一直很认真严谨。"

侯亮平看向李响："李队，这是反贪局的正常问询调查。"

"正常调查得有手续。"张彪走过来，把一摞文件重重放在旁边的桌上，"桑芷查旧厂街案子的时候熬了多少通宵，我们都看在眼里，她受贿？她桑芷多大的本事？谁信？"

安欣也站到桑芷身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侯局长，举报信的来源核实过吗？如果只是匿名举报就启动调查，是不是太草率了？"

桑芷看着身边的人，眼眶更热了。

这时孟德海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站在台阶上，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这些天市局早有风言风语，说她一个借调来的能站稳脚跟，全靠孟德海撑腰，可他从没站出来说过一句话。

"孟局长。"侯亮平转向他，"桑芷同志涉嫌与祁同伟、高育良案关联，需带回检察院配合调查。"

孟德海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侯局长，她虽然是从省厅办公室借调过来的，但是现在是我们京海市公安局的人，调查可以，但必须在市局招待所进行，直到你们拿出证据为止。"

桑芷猛地抬头看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竟然...是在护着她？可早上那句"蠢货"还在耳边响，这突如其来的维护让她喉咙发紧。

侯亮平愣了愣，最终点头："可以，但桑芷同志需暂停手上的所有工作，接受问询。"

孟德海看了桑芷一眼，平静的说：“可以。”

桑芷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对着侯亮平说“走吧，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