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芷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而老孟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
每天早上他都提着保温桶来，里面是熬得绵稠的小米粥，卧着个溏心蛋——他记得她胃不好，生冷硬的都碰不得，中午是清炒时蔬和去了刺的清蒸鱼，连盐都放得极少，晚上会带本她没看完的刑侦书，坐在床边帮她翻页，手指总刻意避开她手背上的针孔。
她夜里常疼得醒过来，每次睁眼都能看见老孟趴在床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手还虚虚护着她输液的胳膊，像怕她再受一点伤。
有次她退烧时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帮她擦汗，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她睁开眼，老孟正拿着温毛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
“醒了？”他声音放得很低，“还难受吗？我去叫护士。”
桑芷摇摇头，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发涩：“老孟，你不用天天守着我，市局那儿还有事。”
“市局有老安他们盯着”他把毛巾拧干放回盆里，又给她掖了掖被角，“你这儿更重要。”
这话让桑芷别过脸，不敢看他。
自从生日那天说分手后，她就没再回过他家，如今他这样掏心掏肺，她反倒更慌——怕自己的坚持，终究抵不过他的温柔。
祁同伟这几天也常来，每次都拎着营养品，坐下来就劝她：“小芷，别跟老孟怄气了，你爸走了这么多年，老孟把你当亲闺女疼，这几年他又对你有这心思，你跟他在一起...我也能放心......你这次被绑架，他在局里急得两天没合眼，就差点把京海翻过来找你，你要是真出点事，他估计能疯。”
桑芷捏着被角没说话，祁同伟叹口气：“小芷，我知道你查谭思言的事是为了良心，可老孟他不是外人，他想跟你一起扛，你明白吗？”
祁同伟走后，病房里静下来。
老孟正帮她整理床头柜上的药，桑芷突然开口：“老孟......你想我回去吗？”
他整理药盒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你愿意回去？”
桑芷看着他鬓角的白发，想起生日那天他攥着她手腕说“一起面对”的模样，眼泪突然掉下来：“老孟，我们不要分开了好吗？我怕……我怕再推开你，就真的没机会了。”
老孟放下药盒，几步走到床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她心口发疼。他声音有点抖：“好，不分开，我们以后都不分开。”
出院那天，老孟特意请了假，一身便装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她住院前穿的外套。
“回家吧。”他打开车门，扶着她胳膊时，指尖刻意收了收力道，怕碰疼她腰侧还没好透的伤口——那是她为了救他，被高启盛刺中的地方。
桑芷点了点头，刚要弯腰上车，又想起什么：“老孟，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打断她，眼底带着笑，“旧厂街那房子空太久了，水电都得修，先回我那儿，等你彻底好利索了，再收拾也不迟。”
桑芷没再反驳，乖乖坐进车里。回去的路上，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老孟突然开口：“等赵立冬的案子结了，我们……”
他话没说完，桑芷就懂了，脸颊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老孟家，玄关的灯还是她以前换的暖黄色，鞋柜上的小盆栽长得绿油油的，显然被他精心照顾着。
他把她的外套挂好，又去厨房热汤：“我早上炖了山药排骨汤，你先坐会儿，马上就好。”
第二天，桑芷回到刑侦支队上班。
同事们的异样目光、陆寒的维护、李响让她参与赵立冬案收尾工作的邀请，都和从前一样。
她全身心投入工作，和安欣、张彪还有李响他们一起整理赵立冬案的终审材料——赵立冬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受贿罪等多项罪名，证据链完整，连他当年靠赵立春包庇的黑料，都被一一挖了出来。
整理到抓捕那天的记录时，桑芷看着纸上“桑芷为保护孟德海，被高启盛刺伤腰部”的字样，指尖顿了顿。
老孟那天抱着她喊医生的模样，还清晰地在眼前晃——他眼底的恐慌，是她从未见过的。
没过多久，法院对赵立冬案开庭宣判，赵立冬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高启强、高启盛也因涉黑、故意杀人等罪名，分别被判处死刑和无期徒刑。
庭审结束那天，桑芷站在法院门口，老孟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都结束了。”
“嗯，结束了。”桑芷看着他，笑了。
案子结了，桑芷借调期也快到了，得回省厅办公室交接工作。
出发前一天晚上，她坐在沙发上，故意逗老孟：“老孟，我跟程主任还有我师哥他们聊了，他们说省厅办公室想让我升到主任科员，让我考虑一下，看要不要留下。”
老孟正给她削苹果的手猛地一顿，苹果皮断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失落，连声音都低了：“你……想留下？”
“嗯，省厅工作稳定，不用面对这么多糟心事。”桑芷忍着笑，故意装得认真。
老孟沉默了，把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起身走到阳台，又走回来，来回踱了好几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桑芷，”他单膝跪地，眼神里满是紧张，还有点慌乱，“我知道我年纪比你大，有时候还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你别留在省厅好不好？跟我在一起，就在京海，我们……”
桑芷没等他说完，就笑出声，伸手把他扶起来：“老孟，你干什么呢？我逗你的！”
他愣了愣，手里的戒指盒还没打开：“啊？你……不是要留在省厅？”
“我就是回去交接工作的，借调期结束了，我回去交下材料，师哥他们说今年汉东大学有个毕业生叫什么江稚的，听他们说履历很优秀，让我和她说一说以及日常工作，等转正之后代替我的位置，我还是要回京海的。”桑芷拿过他手里的戒指盒，打开看了看，戒指很简单，却很合她的手，“不过，你这求婚也太突然了吧，我还没准备好呢......等我回来了再说。”
老孟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又气又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又故意逗我是吧？”
“哪有......谁让你不相信我。”桑芷靠在他怀里，声音软下来，“等我从省厅回来，再正式接受你的求婚，好不好？”
老孟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温柔：“好，怎么不好，我等你回来。”
第二天，桑芷去省厅交接工作。
程度笑着说：“小芷，本来还想留你，不过看你想回京海，就不拦你了，江稚应该可以胜任，你回京海好好干，有老孟照顾你，我们也放心，省厅办公室永远是你的家。”
桑芷笑了笑，没说话。
交接完工作，她买了最早的高铁票回京海。
出高铁站时，就看见老孟站在出口，手里拎着她爱吃的那家绿豆糕，看到她，立刻笑着走过来：“回来了。”
“嗯，回来了。”桑芷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老孟，我们回家。”
“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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