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助你

快意恩仇间，此情不渝，纵使天涯海角，亦当相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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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薄薄一层清光刚漫过安阳侯府高耸的檐角，将庭院里那些沾了夜露的花草映得晶莹剔透。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草木气息，本该是极安宁的早晨，却压着一股沉甸甸的滞涩，仿佛昨日那场冲天血腥和惊骇的尖叫，尚未被这晨光彻底驱散。

侯府深处，属于大长公主的院落更是笼罩在一片死寂般的紧绷之中。昨夜那场骇人的变故——岳稼婚礼之上，活生生的新嫁娘竟在满堂宾客眼前身首异处——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击中了这位尊贵无匹的长公主。她当场气厥，至今未醒，府中太医束手无策，浓重的药味和挥之不去的恐慌弥漫在每一根梁柱之间。

岳凝几乎一夜未眠。她只匆匆换了身素净的浅粉襦裙，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几缕发丝疲惫地垂在苍白的颊边，眼下是淡淡的青影。她脚步匆匆，径直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府邸深处一处更为幽静雅致的院落前。这里是柳云卿的居所，永昭郡主暂住之处。

门虚掩着，岳凝抬手轻叩，指节落在门扉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岳凝卿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熬过漫漫长夜后的疲惫

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从内拉开。柳云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显然也起身不久，身上只随意披着一件水碧色的家常软缎外衫，内里的素色中衣领口微松，露出小半截线条优美的颈项。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肩头，尚未仔细梳理，几缕发丝慵懒地贴着脸颊，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如玉。晨光透过门扉斜斜照在她身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那份不经意的慵懒里透出惊心动魄的美

柳云卿凝儿？

柳云卿眼中带着初醒的迷蒙，看清是岳凝，眸底迅速掠过一丝了然和忧色

柳云卿是姑祖母？

岳凝的目光落在柳云卿微敞的衣襟处，那抹细腻的肌肤在晨光下仿佛带着微温。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不是去替她拢好衣襟，而是极轻、极缓地拂过那水碧色软缎的边缘，触感温凉柔滑。她的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柳云卿颈侧温热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战栗。

岳凝嗯

岳凝卿卿，跟我去趟秦府可好？

岳凝只有秦莞……或许能解此困厄。我……心里乱得很

柳云卿好

柳云卿的声音放得极软，一个字，却像是承诺。她没有躲开岳凝停留在颈侧衣襟上的手指，反而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感受那指尖带来的微痒与暖意

柳云卿等我片刻

她转身回房，动作比平日快了几分，那抹水碧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再出来时，柳云卿已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的浅杏色云锦宫装，外罩同色轻纱半臂，长发绾成简洁的流云髻，只簪了一支素玉簪。那份迫人的慵懒艳色被端庄稍稍收敛，却依旧清丽绝伦，如同初绽的玉兰。

两人没有多言，只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的眼神。岳凝的马车早已候在二门外，车轮碾过侯府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驶向位于荆州另一隅的秦府

—秦府—

秦府的气派门庭依旧，但内里却似乎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门房认得岳凝这位身份尊贵的永宁郡主，不敢怠慢，急忙躬身引路来到了正厅

隔老远就听到了一个尖锐女声

秦霜秦九 你别以为有大长公主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

秦霜一个重病缠身的老太太 能给你做几天的靠山？

秦霜待大长公主一命呜呼，我看你…

岳凝大胆！

秦霜的话音未落就被岳凝出声给打断了

万能NPC秦老夫人：谁敢在此信口雌黄？

万能NPC秦老夫人：掌嘴！

厅内的空气瞬间凝滞。秦湘和秦霜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得一愣，尤其是看清柳云卿那张清艳绝伦却冷若冰霜的脸，以及她身上那不容错辨的华贵气度时，嚣张的气焰不由得窒了一窒

那抹浅杏色的身影如同一道无声的风，又像是一道骤然亮起的曦光，倏然间便已越过引路的仆妇，挡在了秦莞身前。柳云卿身量比秦莞高出些许，此刻亭亭而立，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秦蓉秦芙二人，那眼神里没有暴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心头发寒的漠然

柳云卿并未理会秦蓉秦芙瞬间的惊愕和随之涌上的难堪。她甚至没有正眼看她们，只是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身后秦莞苍白却紧抿的唇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岳凝放眼大周 谁敢对我祖母不敬！

岳凝你是什么东西？光天化日下竟敢诅咒她老人家？

秦霜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秦霜民女不敢 民女只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岳凝既然不会说话 要舌头有什么用？

岳凝把她舌头割了！

秦霜郡主饶命 民女再也不敢了！

柳云卿凝儿

柳云卿轻轻唤了一声岳凝

柳云卿姑祖母还等着秦娘子过府诊治呢，你先带秦娘子回安阳侯府，这里的事我来解决

岳凝自是无条件相信柳云卿的，她回了一句“好”之后就带着秦莞走了

秦莞被岳凝拽着手腕向前走，脚步踉跄却仍固执地回头张望。杏色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扰乱了她的思绪

万能NPC秦老夫人：多谢郡主为霜儿开恩

柳云卿谁说我开恩了？

柳云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和刚刚望向岳凝的温柔完全不一样，眸中翻涌的寒意如同深冬的凛冽北风，让人不寒而栗

柳云卿我把凝儿她们支走是不想让她们觉得我很凶而已

柳云卿秦霜以下犯上禁足一月 秦湘背信弃义出卖姐妹杖责二十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教子无方好好闭门思过

柳云卿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才叫团园啊

柳云卿你说是不是啊 秦老夫人？

万能NPC秦老夫人：是，是！多谢郡主

秦霜知道，比起其他人的惩罚，她只是被禁足了而已。她悄悄抬眼望向永昭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份宽容让她铭记于心

—安阳侯府—

大长公主所居的“颐和堂”内，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沉沉的死气。锦帐低垂，光线昏暗，曾经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大长公主此刻紧闭双目，躺在宽大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脸色是骇人的金纸色，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几位太医垂手侍立在一旁，皆是愁眉深锁，摇头叹息，显然已是束手无策

秦莞的到来，让绝望的气氛里透进一丝微弱的光。她放下药箱，神色凝重，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岳凝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自己和柳云卿在旁。

秦莞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绪，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大长公主枯瘦的手腕寸关尺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夜露的微寒。

脉象沉涩微弱，几近于无，如同风中残烛，又夹杂着惊悸过度引发的紊乱滞气，凶险万分。秦莞凝神细诊，秀气的眉头越蹙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全神贯注，试图从那微弱混乱的搏动中，抓住那一线生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室内落针可闻，只有大长公主那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秦莞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根细细的脉搏仿佛随时会断绝，指尖下的皮肤冰冷得让她心慌。越是专注，心底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恐惧就越是清晰，她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了她搭脉的手背上。

那突如其来的暖意，如同雪地里燃起的一簇火苗，瞬间驱散了秦莞指尖的冰凉，也奇异地熨帖了她心头的焦灼与恐惧。她惊愕地抬眼看去。

是柳云卿。不知何时，她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秦莞身侧。她微微俯身，专注地看着秦莞诊脉的动作，覆在秦莞手背上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一方素净的丝帕，隔着两层衣袖，垫在了秦莞的手腕下，那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丝帕，清晰地传递过来。

秦莞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看着柳云卿近在咫尺的侧脸，那清冷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柳云卿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只是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一种沉静的信任和支持。

秦莞指尖的颤抖，竟在这无声的熨帖下，奇迹般地平息了。一股暖流从两人肌肤相贴处涌入心田，冲散了所有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聚心神，指尖下的脉搏似乎也变得清晰可辨了几分。

岳凝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柳云卿覆在秦莞手背上的手，看着秦莞瞬间安定下来的神情和耳根处悄然泛起的一抹薄红。岳凝的唇线抿得有些紧，眼神复杂地在柳云卿专注的侧影和秦莞微红的耳廓间流转，最终垂下眼睫，掩去了眸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时间在秦莞的专注和柳云卿无声的支撑中缓缓流淌。终于，秦莞收回手指，长长吁出一口气，额上已是薄汗涔涔，但眼神却亮了起来。

岳凝如何？

岳凝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的期盼

秦莞（沈莞）是急怒攻心，引动肝风，兼之旧疾复发，邪气闭阻心窍，凶险异常

秦莞语速清晰，带着医者的笃定

秦莞（沈莞）所幸……还来得及。我需立刻施针，辅以汤药，或可有一线转机

她不再迟疑，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针囊，手法娴熟地开始施针。细如牛毛的金针在她指间如同有了生命，精准地刺入大长公主的穴位。她的神情专注而沉静，方才的脆弱和此刻的耳红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医者全力以赴的庄重。柳云卿适时地递上所需的物品，动作默契。

一番紧张的施救之后，大长公主脸上那骇人的金纸色终于褪去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稳绵长了些许。秦莞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

岳凝多谢九娘子！

岳凝看着祖母气息稍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对着秦莞深深一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秦莞连忙侧身避开

秦莞（沈莞）郡主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已

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一旁的柳云卿。柳云卿正看着她，见她望来，唇角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许微笑。秦莞的心，又被那浅浅的笑意轻轻撞了一下

三人移步至外间稍作休息，侍女奉上清茶。室内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凝滞绝望。

秦莞捧着温热的茶盏，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上，沉默了片刻。她眼前仿佛又闪过昨日喜堂之上那飞溅的鲜血，新娘惊恐定格的面容，以及大长公主轰然倒下的身影。混乱、恐惧、死亡的阴影……还有方才秦府凉亭里那刻骨的羞辱。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她胸中翻涌。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不再迷茫，而是异常清澈、坚定，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星辰，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亮得惊人。她看向柳云卿和岳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秦莞（沈莞）永昭郡主 永宁郡主

秦莞放下茶盏，双手在膝上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指节微微泛白

秦莞（沈莞）昨日之事……太过蹊跷，太过残忍。凶手逍遥法外，不仅是侯府之痛，更是荆州之患。我……我想帮县衙查案

她顿了顿，似乎鼓起更大的勇气，眼神更加灼亮

秦莞（沈莞）我虽力薄，但通晓些医理，或许……或许能验看尸身，或从一些细微之处，发现常人难察的线索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柳云卿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仿佛在寻求某种至关重要的认同。她袖口处，还沾着一点方才煎药时溅上的深褐色药汁痕迹

室内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岳凝有些意外地看着秦莞，眼中流露出担忧

柳云卿秦娘子 查案凶险，何况此事牵连甚广…

秦莞（沈莞）郡主可是怕我行仵作之术沾染了晦气……

柳云卿不是啊，我是担心你

柳云卿若说晦气 我们这些军功出生的人家 哪个当家人脚下不是尸身血海？

岳凝对啊！卿卿说的没错！

秦莞的嘴角轻轻上扬，柳云卿的真诚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仿佛在漫长的寒冬后终于迎来了第一缕阳光

岳凝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医仙居然还会这个！

秦莞（沈莞）在我心里医术和仵作之术都是治病救人

秦莞（沈莞）一个是治肉身之病 一个是治人心之病

柳云卿的目光，从秦莞那双盛满了坚定光芒的眼眸，缓缓移向她袖口那一点深褐色的药渍。那小小的污迹，仿佛烙印着这个女子今日所经历的一切——被嫡姐当众羞辱的难堪，救治大长公主时的殚精竭虑，以及此刻，明知前路凶险，却依然选择挺身而出的孤勇。

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攫住了柳云卿。这眼神，这不顾一切也要做些什么的倔强，像极了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也像极了……她自己。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这眼神的主人，是秦莞。

心念电转间，答案已然清晰。

柳云卿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琴弦，却又异常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秦莞的心湖中激起巨大的回响：

柳云卿我愿助你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承诺力量。柳云卿的目光依旧落在秦莞袖口那点药渍上，仿佛那是什么值得凝视的印记。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如同深潭，却清晰地映着秦莞骤然睁大的、盛满了震惊和某种炽热情绪的眼眸。

轰的一声，秦莞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心口炸开，直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片滚烫的红霞，连耳垂都烧得通红。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捂住发烫的脸颊，却又猛地顿住，只是怔怔地望着柳云卿，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涌上了难以置信的狂喜、感激，以及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几乎要满溢出来。胸腔里那颗心，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疯狂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震得她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岳凝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见秦莞瞬间红透的耳尖，如同熟透的樱桃，在乌发的掩映下格外醒目。她的目光随即转向柳云卿，却见柳云卿在说出那句“我愿助你”后，并未看秦莞，反而微微侧首，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自己宫装袖口垂下的那缕银丝流苏上。

柳云卿那只藏在宽袖下的手，尾指正悄然探出，带着一种近乎无意识的、只有岳凝才能读懂的亲昵，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勾缠着岳凝袖口那缕冰凉的流苏。那细微的牵扯，如同无形的丝线，无声地传递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或许是安抚，或许是解释，又或许是某种更深沉的联系，独属于她们两人之间，横亘了漫长岁月和遥远距离，却从未真正断绝的联系。

岳凝的心，也在这一刻，被那根勾缠着流苏的尾指，搅得纷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