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っ♡ 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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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旦宫宴的喧嚣与暗涌,似一层薄薄的、令人窒息的纱,沉沉压在心头。丝竹管弦的余韵早已散尽,可那北代公主元芜掷地有声的话语,还有燕迟投向自己时那道滚烫又专注的目光,却仍在柳云卿耳边眼前反复闪现。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丝陌生的酸涩在胸腔里无声蔓延,又被她强行压下,只余下眉宇间那点惯常的、近乎睥睨的骄矜。她借口身子乏了,早早离了那金碧辉煌的牢笼,回到了镇北侯府。
府内倒是暖意融融,隔绝了宫墙外的寒气与刀光剑影。可心头那点莫名的烦闷,却并未因熟悉的景致而消散。她屏退了侍女,只想寻一处清净。月华如练,静静流淌在侯府错落的亭台楼阁间,将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府中深处那座临水的听风亭。
亭子里意外地亮着灯,暖黄的光晕透出来,映着几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正是她嫡亲的二哥柳云铮、三哥柳云铭和大姐柳云舒。三人围炉而坐,炉上温着酒,显然正在等她。
柳云舒小九儿!
大姐柳云舒眼尖,最先瞧见她,立刻起身招手,脸上带着嗔怪又心疼的笑意
柳云舒可算回来了 快过来暖暖,宫宴上站了那么久,仔细冻着
柳云卿心头那点郁气被这暖意冲淡了些许,依言走过去,挨着柳云舒坐下。二哥柳云铮,这位在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将军,此刻却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将一杯刚斟满、热气腾腾的姜茶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眉头紧锁,语气硬邦邦的
柳云铮喝了!宫里头人多眼杂,寒气又重,你这丫头,偏生还穿得这样单薄!回头着了风寒,看我不告诉母亲!
柳云卿捧着温热的杯盏,指尖的凉意被驱散,乖乖低头啜饮了一口,辛辣的暖流一路熨帖到胃里。她抬眸,对着二哥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甜笑
柳云卿知道啦,二哥最疼我
三哥柳云铭性子最是温和儒雅,他慢条斯理地用银签子拨了拨炉中的炭火,让火苗更旺了些,才温声开口,目光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关切
柳云铭今日宫宴,我们虽未去,也听说了些许动静 那位北代公主……闹得有些不体面
柳云卿握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长睫低垂,掩住眸底瞬间掠过的波澜。她没说话,只是将杯沿抵在唇边,又浅浅喝了一口。那姜茶似乎更辣了,呛得她喉咙有些发紧。
亭子里安静了一瞬。柳云舒轻轻握住她另一只微凉的手,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柳云舒傻丫头,跟哥哥姐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瞧着燕家那小子……
她斟酌了一下词句
柳云舒他今日当众拒婚,最后那话,还有那眼神,是冲着你去的吧?
这话像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柳云铮的追问。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柳云卿,带着武将特有的单刀直入
柳云铮小九,你老实告诉二哥,你对那燕迟……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他今日那番作为,你可受用?
他语气里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审视
柳云铮若他敢有一丝一毫轻慢你的地方,二哥第一个饶不了他!管他什么睿王世子、常胜将军!
炉火噼啪一声轻响,映照着柳云卿微微泛红的脸颊。她有些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柳云卿二哥!你说什么呢!我……我跟他……
柳云铭就是朋友?
柳云铭接过话头,唇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温和地替她解围,却又带着不容回避的探询
柳云铭小九,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也就十九了
柳云铭哥哥姐姐们不是要逼你,只是关心
柳云铭京中这些青年才俊,无论太子殿下、几位世子,还是旁的……你心里,总该有个模糊的影子吧?
柳云铭若真有了意中人,无论他是谁,只要待你好,咱们镇北侯府自然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话题终于被挑明了。暖亭里炭火哔剥轻响,琉璃灯的光晕笼罩着几张写满关切的脸。大姐柳云舒也柔声道
柳云舒是啊,小九儿。你是我们全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你的心意才是顶顶重要的
柳云舒跟姐姐说说,可有哪个少年郎,能入得了我们京城第一美人的眼?
她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也有几分好奇
柳云舒是太子殿下的温润如玉?还是义王世子那风流表象下的真心?或者……
大姐的语气带着调侃,尾音微微上扬
柳云舒是那位今日在殿上为你拂了北代公主面子的‘常胜将军’?
二哥柳云铮立刻接口,半真半假地抱怨
柳云铮啧,说起这个就头疼。小九你是不知,自从你及笄,想踏破我们镇北侯府门槛的公子哥能从朱雀大街排到玄武门!
柳云铮母亲那儿收到的各家名帖都快堆成山了
柳云铮前儿个成王府还递了话,那位王爷……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你得当心些
他语气里满是自家珍宝被人觊觎的不爽
兄姐们你一言我一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那些被提起的名字——太子燕彻的温雅,燕离隐藏在风流下的深情,燕麒令人不适的偏执注视,燕泽隐忍的沉默……还有白日里燕迟那灼灼的目光和斩钉截铁的宣告——在柳云卿心中纷乱地搅动着。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掩住眸中复杂的情绪。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温润的杯壁,感受着那份暖意。良久,她才抬起脸,露出一抹惯常的、足以令星月失色的娇美笑容,带着几分被宠溺惯了的小女儿家的骄矜与漫不经心
柳云卿哥哥姐姐们就别操心啦 那些个皇子世子、王孙公子……
她微微拖长了调子,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柳云卿有什么趣儿?
柳云卿我觉得娇娇软软的女孩子比他们那些人好多了
柳云卿你们九妹妹我呀,才不要被谁早早拴住。这京城风光正好,我还想多自在几年呢
她端起玉杯,又抿了一口香饮子,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柳云卿难道非得嫁人不成?我看啊,像嫦娥姐姐那样,清清静静住在广寒宫,赏月弄花,也挺好
“噗——”二哥柳云铮被她这“嫦娥奔月”的奇思妙想逗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指着她笑骂道
柳云铮小没良心的!你飞升了,留下哥哥姐姐们哭断肠不成?
柳云舒小九儿又说孩子话
大姐柳云舒也被逗笑了,无奈又宠溺地摇头,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柳云舒广寒宫哪有我们镇北侯府热闹?再说,嫦娥仙子可没我们小九儿这般倾国倾城,也没人给她剥蜜桔、倒热饮子
她话锋一转,语气柔和却坚定
柳云舒不过你既如此说,姐姐便放心了。我们九儿值得最好的,宁缺毋滥。只要你开心,想自在多久就自在多久,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三哥柳云铭看着她娇憨又透着执拗的笑脸,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但终究化作纵容
柳云铭也罢。你还小,慢慢看便是。只是……若有任何难处,定要告诉哥哥
他拿起一个刚剥好的、饱满多汁的蜜桔,细心地剔去上面的白色经络,轻轻放在柳云卿面前的碟子里
柳云铭喏,你最爱的,不酸的
暖意融融的谈笑声在亭中回荡,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暂时压下了柳云卿心头那点莫名的涟漪。她享受着这份独属于家人的、密不透风的宠爱,指尖拈起一瓣蜜桔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迸开。
家人的暖意如同亭外氤氲的夜雾,丝丝缕缕缠绕上来,将先前宫宴带来的那点冰寒彻底驱散。柳云卿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似乎也在兄长姐姐们关切的絮语中渐渐沉淀下去,只余下一片温软的暖融。她含糊地应了几句,并未正面回答关于“意中人”的追问,但紧绷的肩线已悄然放松。
又闲话了一阵家常,夜色更深,寒气渐重。柳云舒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柳云铮便起身催促
柳云铮行了,时辰不早,都各自回去歇着吧。小九,你也早些安寝
他习惯性地伸手想揉揉妹妹的发顶,被柳云卿灵巧地偏头躲开,只换来她一个娇俏的鬼脸
暖融融的灯火被留在身后,柳云卿独自踏着月色,沿着蜿蜒的回廊,朝自己那位于府邸深处的栖梧阁走去。夜风拂过廊下垂挂的藤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侯府夜间守卫森严,但对她而言,这路径熟悉得闭着眼都能走通,四周只有她轻浅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
刚绕过一片修剪齐整的冬青丛,廊柱投下的阴影里,一只带着薄茧、却异常灼热的手,毫无征兆地伸了出来,快如闪电,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习武之人的本能刹那间压倒一切!柳云卿瞳孔一缩,气息骤沉,被扣住的手腕如灵蛇般一扭一滑,瞬间挣脱那桎梏,另一只手已并指如剑,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刺对方肋下要害!这一下若是点实了,非叫人痛彻心扉不可。
然而,指尖将将触及对方衣料的瞬间,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里混合着清冽的松针、干净的皂角,还有一丝独属于沙场男儿的、若有似无的铁血味道
柳云卿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倏然抬头。
月光恰好从云层缝隙漏下,清晰地照亮了阴影中那张俊朗迫人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如刻,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正牢牢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也暂时不想去深读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是燕迟。
悬在肋下的指尖,那点凝聚的劲力倏地散了。柳云卿绷紧的身体也松懈下来,可随之升腾而起的,是一股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带着点恼意的别扭。宫宴上元芜那咄咄逼人的宣言,他当众投来的滚烫目光,还有此刻他这逾矩的、深夜潜入的行径……种种画面交织,让她心头那点刚被家人抚平的酸涩又悄然泛起。
柳云卿你来干什么?
她开口,声音比这冬夜的月色还要清冷几分,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尖锐,像被无意拨动的琴弦,泄露出那点微妙的醋意
燕迟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那只刚刚被她挣脱的手,再次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了她的手腕,同时,另一条铁铸般的手臂迅捷无比地揽上了她纤细柔韧的腰肢!
“唔!”柳云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离了地面!
耳畔是猎猎风声。脚下坚实的青石板路瞬间远离,视野急速拔高、旋转。侯府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沉睡的庭院、巡逻守卫模糊的身影,都在身下飞速掠过,缩小成一片模糊的剪影。燕迟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的臂膀强健有力,稳稳地托着她,如同鹰隼掠过暗沉的夜空。她下意识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鼻尖充斥的全是他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感觉太过熟悉,又太过突然。他竟敢如此大胆!
几个起落,风声骤歇。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柳云卿才发现已被他带出了镇北侯府的高墙。眼前是一条静谧流淌的小河,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碎银。岸边泊着一叶小小的乌篷船,随波轻轻摇晃。
燕迟依旧沉默,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引她上了那窄窄的船板。船身微微一沉,他拿起船头的竹篙,在水中轻轻一点。小船便如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河道中央,推开层层叠叠的月华涟漪,朝着未知的前方驶去。
柳云卿坐在船头,背对着他,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她赌气般不肯回头去看身后撑篙的人。河水无声流淌,小船破开平静的水面,唯有竹篙偶尔点入水中,发出极轻微的“哗啦”声,更衬得四野一片寂静。方才被他强行带离的恼怒,宫宴上被迫承受的瞩目和那北代公主挑衅的眼神,混杂着心头那点挥之不去的、自己也理不清的酸涩,在胸中翻腾。她紧抿着唇,打定主意不理会他。
小船在水道中穿行,绕过几处河湾,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河道在此处变得宽阔,水流平缓如镜。而就在前方,一棵虬枝盘曲、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巨大榕树,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矗立在河岸旁。它的树冠庞大如盖,几乎遮蔽了小半片天空。
然而,真正让柳云卿呼吸一窒,瞬间忘却了所有心绪的,是榕树之下,那一片几乎蔓延到水边的、难以想象的绚烂。
那不是寻常的花。
时值隆冬,万物凋敝。可眼前,目光所及之处,竟盛放着无数娇艳欲滴的玫瑰!深红如凝固的血,浅粉似少女的羞赧,明黄如碎落的阳光,还有那纯净无瑕的雪白……大朵大朵,饱满丰盈,在清冷的月光下肆意舒展着花瓣,层层叠叠,织就了一片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浓烈到极致的锦缎。馥郁的甜香,带着暖房精心呵护出的暖意,霸道地席卷而来,瞬间充盈了整个鼻腔肺腑。
这已然是梦境般的景象。
可燕迟的“用心”,显然不止于此。
在那些怒放的玫瑰丛中,在榕树垂落的古老气根上,在河岸湿润的泥土边缘……错落有致地悬挂着、摆放着无数小巧玲珑的琉璃灯盏。灯盏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形态各异,有的浑圆如珠,有的棱角分明,有的则被巧手吹制成花朵、鸟雀的形状。每一盏里面,都跳跃着一簇温暖而稳定的烛火。
成千上万点暖黄的光芒,在深沉的夜色里静静燃烧着。它们映照着近处娇艳的花瓣,露珠在灯火下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晕;光芒也落入平缓如镜的河水中,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像是将天上的星河整个儿倾倒进了这方水域。天上月,水中月,岸上灯,灯下花……光影交织,璀璨迷离,一时竟分不清是人间还是幻境。
小船无声地滑到岸边,轻轻靠住。
柳云卿怔怔地站在船头,望着这片为她一人而绽放的、违背了时序的盛大花海与灯河,一时竟忘了言语。月光流淌在她精致的侧脸上,那双总是盛着骄矜或狡黠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万千灯火,流光溢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与茫然。
燕迟不知何时已弃了竹篙,悄无声息地踏上岸,然后转过身,朝她伸出了手。他的身影背对着那片绚烂的光源,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在明灭的光影里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滚烫的专注与期待。
柳云卿的心,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撞击了一下。
她犹豫了仅仅一瞬,终究还是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放入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瞬间将她的手完全包裹。那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上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燕迟稳稳地将她牵引上岸。脚下是柔软的草地,混合着泥土与玫瑰的芬芳。他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牵她的姿势,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柳云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弧度,能看清他眼中那灼灼燃烧的火焰,以及自己在那火焰中微微晃动的倒影。
燕迟卿卿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心尖
燕迟宫宴上的话,是真心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燕迟元芜求什么,与我无关 这世间胜负输赢,战场搏杀,名利权柄……于我燕迟而言,皆可抛却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燕迟唯有你,柳云卿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如同最幽静的寒潭,却又燃烧着最炽烈的火焰,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再无其他。
燕迟我的疆土是你
他的声音沉缓而坚定,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燕迟胜负荣辱,皆系于你一身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万盏琉璃灯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他们,玫瑰的馥郁浓得化不开。世界仿佛被压缩成了这方寸之地,只剩下彼此眼中跳动的光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
柳云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双颊瞬间滚烫。心口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跳得又快又乱,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她想避开他那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目光,想抽回手,想斥责他的大胆与孟浪……可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俯身,一点一点地靠近。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与灼热,混合着玫瑰的甜香,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渴求——那是属于成年男子的、极具侵略性的欲望,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目标明确,直指她的唇。不再刚认识时因她一个无意撩拨便耳根通红的羞涩,而是经历过沙场淬炼后的、势在必得的强势与掠夺
柳云卿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在那极具压迫感的逼近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慌乱的羞怯,猛地偏开了头,试图躲开那即将落下的、带着火焰气息的触碰。细白优美的脖颈弯出一道脆弱的弧线,在琉璃灯盏和月光的交映下,泛着玉石般莹润的光泽。
燕迟躲什么?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喑哑的笑意,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同时,那只一直紧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松开,温热而带着薄茧的指腹,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颌。
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再逃避。
柳云卿被迫抬起脸,重新迎上他的目光。视线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那里面翻滚着浓烈的占有欲,滚烫的情愫,还有一丝被她躲闪动作勾起的、近乎惩罚的强势。
燕迟看着我,卿卿
他的声音更低,如同蛊惑,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指腹在她下颌细腻的肌肤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就在这呼吸相闻、空气粘稠得几乎要凝固的瞬间——
“咻——嘭!”
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撕裂了夜的寂静!
紧接着,巨大的、绚烂无比的光芒在他们头顶的夜幕中轰然炸开!金色的流火如同怒放的金菊,瞬间铺满了整个视野,将深蓝的夜幕映照得亮如白昼,也将树下相拥的两人,连同那片梦幻般的玫瑰灯海,清晰地勾勒出来。
是烟火!
不知是哪家富户,抑或是宫中为庆正旦而延后的余兴,在这深夜点燃了这绚烂的信号。
骤然爆发的强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如同神明的聚光灯,精准地打在燕迟的脸上。
柳云卿被迫抬着头,近在咫尺地,撞进了他被烟火瞬间点亮的眼底。
那里面哪里还有什么沙场的冷冽,什么世子的矜持?只剩下最原始、最滚烫、最不加掩饰的情欲与渴求,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薄的出口,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连人带魂一起焚烧殆尽!那光芒如此炽烈,如此坦荡,带着毁灭一切又重塑一切的疯狂力量,清晰地映着她瞬间失神的容颜。
柳云卿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捏着她下颌的手指,那滚烫的温度,仿佛透过皮肤,一直烙进了她的骨髓深处。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所有矜持与骄纵,只剩下那双被烟火照亮的、写满了掠夺与占有的眼睛,牢牢地刻在了她的眼底、心里。
而在那片被烟火短暂照亮的河岸阴影里,另一道身影如同凝固的礁石。燕离,不知何时悄然伫立于此。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着远处榕树下那对在光芒中几乎要融为一体、姿态暧昧至极的男女。那刺眼的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他背在身后的手,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五指死死攥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冷的青白色,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掌心的空气都捏爆。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强烈不甘与毁灭欲的戾气,无声地弥漫开来,几乎要凝成实质。
烟火的光芒渐渐散去,夜空重新归于深沉的墨蓝。
可那瞬间被照亮的、滚烫的烙印,却已深深印下,再也无法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