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个失眠的人。
沈屿川家
床上,沈屿川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脖子那块皮肤像被刻了烙印,火烧火燎的。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脑子里全是江澈埋在他颈窝里那滚烫的呼吸,还有那个该死的、清晰的吻!
“操……” 他低骂一声,坐起身,黑暗中摸到手机屏幕,冷光映着他疲惫的脸。
“不行……绝对不行!” 他用力搓了把脸,试图把那些混乱的画面和触感甩出去,“得断干净!”
辞职的念头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冒了出来。离开公司,离开江澈,一了百了。但随即,房贷、工作履历、熟悉的同事环境……现实的顾虑又像藤蔓一样缠上来。他烦躁地躺回去,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江澈家
豪华公寓里,江澈顶着快要炸开的脑袋(宿醉+失眠),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酒精散去,昨晚的记忆高清重播——尤其是他抱着沈屿川,亲人家脖子那段!
“啊啊啊!” 他懊恼地抓乱自己头发,“江澈你个傻逼!喝点酒就管不住嘴了?!” 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嘴缝上!
但懊恼过后,是更深的恐慌。
“哥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
“他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完了完了完了……他今天肯定躲着我!”
他脑子里预演了八百种道歉方案和表白台词(虽然昨晚已经算变相表白了),翻来覆去,天都快亮了。
第二天,公司。
沈屿川顶着俩黑眼圈,提前半小时到岗。他把自己埋进文件堆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尤其姓江的勿近”的低气压。
江澈顶着同款黑眼圈(总裁版),脚步虚浮地走进办公室。他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沈屿川的工位。深吸一口气,他努力摆出最自然的表情,像往常一样打招呼:“早啊,屿川哥。”
沈屿川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头都没抬,声音干巴巴毫无起伏:“江总早。” 说完就继续噼里啪啦敲键盘,仿佛键盘跟他有仇。
江澈:“……” 心凉了半截。哥连看都不看我了!
整个白天,办公室像被按了静音键。空气凝固得能砸死人。
沈屿川化身高效工作机器。汇报工作?能用邮件绝不当面,必须当面就三句话说完,眼神绝不与江澈交汇超过0.5秒。肢体语言?能离多远就多远。
而江澈表面批文件开电话会稳如老狗,实际内心弹幕全是:“哥又躲我!”“他刚才路过我办公室门口都绕道走!”“他是不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 眼神时不时飘向沈屿川工位,像只被主人冷落的小狗,委屈巴巴。
下班时间到。
沈屿川火速收拾东西,准备开溜。刚拎起包——
“屿川哥!” 江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豁出去的勇气。
沈屿川动作顿住,没回头。
江澈走到他工位旁,声音放低,带着恳求:“……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想跟你谈谈。昨晚……对不起。” 内心OS:哥!给个机会!让我解释!让我表白!
沈屿川捏着包带的手指收紧。他知道躲不过去了。沉默了几秒,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好。地点您定。”
餐厅包厢。
环境优雅,灯光暖黄,本该是暧昧的氛围,此刻却像冰窖。
江澈看着对面坐得笔直、眼神疏离的沈屿川,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破釜沉舟。
“屿川哥,” 他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但眼神异常认真,直直地看着沈屿川,“昨晚……对不起。我喝多了,做了很失礼的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坦诚,“但……那不是意外,也不是醉糊涂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把所有心意都掏出来:
“我喜欢你,屿川哥。从第一次见面就……就觉得你特别好。”
“点外卖记得你口味,演唱会票是特意找人买的,装没朋友是想让你多陪陪我……打游戏撒娇也是真的想跟你亲近……”
“昨晚……虽然喝多了,但亲你……是因为我真的忍不住了。”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沙哑和孤注一掷的真诚,“我……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玩玩,是认真的那种。”
沈屿川:“……”
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江澈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震惊、慌乱、甚至一丝隐秘的悸动……但很快,更庞大的恐惧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情绪。
他抬起眼,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闪躲,而是淬了冰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审视。
“江总,”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份项目风险评估报告,“谢谢您的……厚爱。” 语气疏离得可怕。
“但您有没有想过,”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我们之间,隔着什么?”
江澈的心猛地一沉。
沈屿川开始了他冷酷的、条理清晰的“现实分析”:
“您是总裁,我是秘书。我的工作,我的薪水,我的去留,说白了,都在您一念之间。您一句‘喜欢’,我敢说‘不’吗?就算现在敢,以后呢?这种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失衡的。” (内心:我不想当金丝雀!)
“集团为什么用男秘书?大家心知肚明。我们要是真在一起了,流言会像野火一样烧起来。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江总您身份尊贵,或许不怕。但我呢?我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您是江家的少爷,集团的接班人。您的家庭,您的圈子,能接受您和一个男秘书在一起吗?到时候,被‘请’走的人会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沈屿川看着江澈的眼睛,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就算我们冲破了前面所有障碍在一起了。江总,您才23岁,感情能维持多久?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我们吵架了,厌倦了,分手了呢?”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您能保证公私分明吗?您心情不好,一个眼神,一句重话,甚至一个冷落……对我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最后卷铺盖走人、在业内抬不起头的,只会是我。”他最后抛出一个灵魂拷问,眼神冰冷:“江总,您觉得,我们之间……真的能有未来吗?”
江澈:“……”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沈屿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从未深思、或者说刻意忽略的现实血肉。那些“喜欢”的炽热,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幼稚。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反驳,想说“我能处理好”,想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但看着沈屿川那双冷静到近乎绝望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啊,他凭什么保证?
他连自己醉酒后的冲动都控制不住。
他拿什么去对抗整个集团的潜规则和流言蜚语?
他又有什么资格承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未来?
巨大的无力感和现实的沉重感像一座山,轰然压垮了他所有的少年意气。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的光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茫然和……心碎。
“……我……”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再也说不出下文。他像个被戳破了所有幻梦的孩子,狼狈又无助。
沈屿川看着江澈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脏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泛起尖锐的疼。但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能心软。
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
“抱歉,江总。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失陪了。”
他不再看江澈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开了包厢。
门被轻轻关上。
包厢里只剩下江澈一个人,对着满桌几乎没动过的菜。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却只照出一片冰冷的孤寂。
他缓缓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
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砸在了桌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