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寻找一个失踪的人,像是在画本上模糊的轮廓上增添一些笔痕。
印记因为你的加深格外明确,可是最关键的部分永远藏匿在角落。
那个记忆中遗留的人究竟被藏在了哪里?
太宰治在残夕西落时,仓皇的穿梭于人海茫茫,他心想,真是的,已经七年了,那个奇异的轮廓为什么还未曾显现。
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放不下的那个模糊色块是橘色,蓝色,以及绿色等等,之类的颜色泛起的涟漪,他找寻了他许久。
不曾知晓他的名字。
不曾见过他的脸。
不曾听见过他的音色。
不曾理解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无数个不曾似乎明确的划清了他们俩的界限,但是太宰治心中总有一个扰乱他思绪的声音在说:
「快救我啊……」
那也许是那个人的声音,一道青春期小鬼的声音,但是或许不是,太宰治更倾向于后一个。
他从来不认为那个仿若灿烂烈阳般的光芒存在是这种半死半活的虚音。
反倒觉得……
有点像……
有点像是自己的声音?
但是他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他不确定,只觉得好厌烦,好生气。
有种「明明是自己的狗却想不起来的」烦躁感,真的是狗吗,明明更像是一个小矮子吧?
那个小矮子究竟是谁?
我的记忆究竟去了哪里?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街角闪过一道身影,是一个大人,红棕色的微分头发,红棕色的眼睛,很成熟且历经沧桑的感觉,给太宰治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受。
他不由自主想要去询问他,关于那个失踪的人。
绿灯亮起,那个人拐弯入一个小巷子里,太宰治也紧跟他进去,忽然被他蒙住嘴巴,拖进了小巷子里询问他:
「太宰,你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轻柔的力度让太宰治的第一反应是熟人,可是又好像真的不知道是谁,回复道:
「你是谁?或者说……为什么我失忆了?」
红棕发色的男人惊异地看了一眼太宰治,放下了手,「我是织田作之助,你的朋友,你真的失忆了,太宰?」
「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在心中默念了几句这个名字,虽然的确好熟悉,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忽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说出口:
「织田作,我做的新菜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品尝了。」
像是撒娇又像是提示的一句话,刻印进太宰治的脑子里,天然呆的织田作愣了一秒回应:
「是吗?那我晚上来尝试吧。」
太宰治立即发觉自己和面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大人一定是挚友吧,他好像对这种类型的朋友没有抵抗力。
太宰治有些想把自己的一切心声吐露给眼前这个人的欲望,想让他告诉自己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明明是失踪,为什么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躯体,样貌,眼眸,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于是在百般思索下,太宰治打算在今天晚上再询问,在织田作看穿太宰的心思后,悠悠地主动开口:「太宰,他需要休息,你也是。」
一系列没头没尾地短语进入太宰治的脑子里,他似乎思路清晰了一些,看得出来织田作知道他,并且了解我和“他”的一切,总感觉是自己主动说的,密集的雨丝流淌入发间,太宰治怔愣地在朦胧淅沥地清雨中似乎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转瞬即逝,太宰治跟织田作道过别后,就回去了。
走在人影急剧穿梭的斑马线上,太宰治隐约听见一道青涩懵懂的少年音色。
「遗忘曲线。」
太宰治默记着这个突然清晰的声音,四处探寻却找不到踪迹,也许是自己的脑海在提示自己,又也许是真的有这个人经过自己的身边。不过现在太宰治并没有直接去寻找,因为得事先了解“他”才能判断他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改变的行踪又是否会因为自己突然的惊扰而重新规划,一切的局限性和意外性促使太宰治变得更加清明。
雨水的阴冷不断的浮动着,抚摸过他的脚踝,裹挟着他的手腕,侵袭过他的锁骨,以及他柔和的脸部轮廓线。
他更像是失去目的地的旅客,在某个十字路口踌躇不前,雨渐离他远去,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恍惚与凄悲,任谁忘记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都会因为残留的记忆而迫切,迫切需要他的重新归还,归还于自己的一部分,与自己真切的融合。
游神的目光专注而柔和,凝视着那一片青翠欲滴的叶片。雨滴轻柔地汇聚其上,渐渐连成一片晶莹,而后因承受不住重量,顺着叶脉滑向叶尖,在短暂的一瞬间坠落,如同一滴无声的泪。那是嫩叶悄然流下的情泪吗?他不禁思索,是否所有富有生机的事物,都拥有着人类所赋予的情感呢?或许,答案就藏在这无声的自然律动中,对吧。
遗忘的速度是否太迅速了呢,柔和而专注的目光是否太正经了呢。
阴郁却温柔的冷风还在与柔叶亲昵,交心,分享近一周的愉悦和愤懑。那瞬间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轻笑着曾经压抑着未完全爆发的情绪,看淡未来的处境,太宰治沉闷道,「一样的事物无可比较一说。」
青叶的泪藏匿进砖石的表面聚集成一滩水镜,映射出一把蓝伞以及伞下的那个男人,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收起落寞且怅惘的心情,抬头眼含笑意的仰视织田作的脸,成熟稳重的音色激起了太宰治心口处名为晦涩的涟漪,「太宰,你看起来很憔悴了啊。」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察觉到太宰治细微的变化,一个至今只见过一面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为什么就是没有那个别人先发现呢,为什么偏偏是织田作呢,为什么呢。
如果是别人的话,太宰治还能用个不痛不痒的玩笑遮掩过去,可那个人偏偏是织田作,他有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撕碎了他全部虚假到极点的伪装,正是因为是织田作他才一句话也回应不出,只想再深切而专注的凝视着那人身上涌出的安心感,危险到极致的安心感,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的心。
「再让我看一眼吧,那个我所谓淡忘的曾经……」
近乎渴求的颤音溢出,两人皆是一愣,织田作俯视着将太宰治渴求而悲情的视线一干二净地吞吃入腹,嚼碎了苦涩的内核后的余韵还附着在舌上。
按照上级说的,织田作本不应该告诉这个太宰治一些事情的,但自太宰治敏锐的觉察到那一刻起,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七年太长了。
足以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太宰治内核了吗?
时间居然短到只有不超过一秒,不超过七年的藏匿。
太宰治湿润的眼睫毛上沾染的泪珠模糊了太宰治的视线,他好像……没有哭过?又好像…不记得了……
织田作沉默着从口中吐出一阵白烟,飘上了灰暗的天空。再次拿出烟,含在嘴里,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湿润的潮气侵蚀了他干燥的烟,带走了他原有的一切。
「唉,太宰,遗忘角……」
遗忘角?
太宰治默念着这三个字,他不记得了,又记得了。好像的确是有过这个东西的,在七年前的一天,他轻嗅到一股浓郁的气息,不是来自于任何他所熟知的一切。
嘴唇不受控制分离,轻声细语:「遗忘角……」那是手机亮屏的一个网站,主要是用来寻找「气息」的一个全能网站。
他因为不能描述那种患失患得的气味,所以就没有使用。
现在想来那个东西没准儿真的可以找到那个人……
最近因为种种原因,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七年究竟是否存在过,是否流逝过,是否他曾经拥有过。
这一切都是有既可寻的,但他隐约察觉到如果真寻觅到那个他所渴望的答案,这个世界就会不可遏制的崩塌,毁掉它曾经的美好。
但他已经不重要了,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的话,那还不如死掉呢。
稠雨密集地游离,潮热气息萦绕在他周围,是否有个人也如此炽热的站在自己的身边过呢?宛如烈阳般灼眼,宛如月见草般宜人,宛如愁夜般静谧,宛如这个世界上生涩而笨拙,兴奋且璀璨的归属。
他还是打开了遗忘角,输入了织田作提供的信息。
「糜烂而沙哑,阴郁而成熟,温和而负责,凄美而艳丽的气息……」
那种气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光靠文字用语言来描述,好像并没有特别能让太宰治理解的那种生动。
他会找到那个人吗?
遗忘角上的回复是:「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
那是谁?
我好像听过?
我好像见过?
我好像很熟悉?
我好像……
他好像被我亲手遗弃了,他好像被岁月冲洗干净明澈了,他好像一个需要寻找的人。
可现在他对于太宰治而言,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一个他似乎有听过,但从未见过的人。
」
他有了名字,现在急匆匆行走在马路上,湿润的水洼溅起波痕,照射出了即将驱散黑暗的光明,那是乌云背后的太阳,依旧灼热而明亮。
所以他可以去了,在网络上散布他的消息,希望有更多的好心人可以找到,比他先一步找到的话那最好,也许,他也开始行动起来了,将中也的照片散播在每个人的手机里,只要有人知道就可以向他提供消息,他本以为那是一个很艰难漫长其令人恐慌的过程。可没想到的是照片一经发出就涌入大量的人流,似乎在他面前的每个人都见过,那个名为「中原中也」的人。
The Verdant Isle:
脆毒的光:我见过,我听说过那个东西,他应该是一个人!他好像是个男人,我听我的姐妹提起他是一个超级温柔的大帅哥!
泯灭的匣子:啊?可他只有1.6米,而且脾气很暴躁,哪里对得上温柔这个词了,况且我听说他好像曾经把某个人踢出去30米远,明明就是个暴力狂!
秋荷物语:都不对都不对!那明明是个寡妇,我听芥川说,他是他们首领的一条最忠诚的狗,也是最锋利的一把刃,好像跟他们的首领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当上首领,而且他似乎有一头火焰般的赭发。
空洞的鬼:你们是傻子吗?他是在找人吧。你们直接告诉他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的他,并且他在哪里就行了。
清纯生物不知名武器:我先来,我先来,我是在老远之前见过他的,大概有10多年了吧,他那张脸活在我记忆里成了有颜色的光,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人,你至于现在我还能模糊自己,他的轮廓是如此的柔和又完美。那时的他好像也才20多岁,现在估计30多岁了,还是40多岁了也不知道。
脆毒的光:我没见过他,我是听我的姐妹提起的,他说他小时候就见过他,是一个善人,之前我姐妹在学校里被那群男孩子欺负时,他就会来帮忙,是一个超级善良的好人,但好像不算是……人?
泯灭的匣子(回复脆毒的光):什么啊!好吓人,之前在学校里我还看见他打人,力气特别大,说不准还杀过人呢,估计……啧啧啧,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20年前,因为那天是我生日,我看见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路过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现在想想,好可怕啊,是鬼吗?不要缠上我啊……
在北的硫酸奶:哈?胡说,明明他早就在三十年前去世了啊,我还记得新闻播报的事情,当时听说他死得可惨了,从三百多米的高楼大厦上摔下来,砸了个稀巴烂,也没人替他收尸,就腐烂了,反正那里也没人住。
秋荷物语:不要这样啊……他究竟……是人是鬼?
不能吃的羊:没准你们是记错了啊,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啊,这么多年前的事啊,骗人的吧。
乖巧的兔子小姐:其实我之前跟他表过白,他的样子真的很纯情诶,结结巴巴的拒绝了我,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谈起他喜欢的人的时候,眼里散发着淡淡的哀伤。
橘子酱的🍊:你们都在说什么啊,我昨天还见过他,他站在海湾的港口上,凝视着深海,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还很感慨的说「这个世界是因恨而组成对吧。」我倒是很赞同,不然我们那里员工怎么会被那个老板压榨,后来老板就被打死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存在吧……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状态,他不可能是妖魔鬼怪,他是人,他有体温,有情感,会因为女性的表白不知所措,会因为这个世界而生,而死。
蟹肉罐头赛高的青花鱼:但是你们为什么那么肯定你们口中的中原中也就是我所说的那个中原中原呢?
众人:……
众人回复(蟹肉罐头塞高的青花鱼):
说得对呀……但是大家形容的都很相似啊,所以……中原中也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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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晴好像即将被结束了,早秋即将来临……其实我们相信这最后一篇灿烂吧……
太宰治其实一直都不明白这个世界,他真的是真实的吗?所有人都如此坚信那个中原中也,听过,见过,表白过,可是好像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太宰治的介入。没有人告诉他那个人究竟在哪,他们是真的在逃避吗,或者是说,中原中也真的是人吗?
世界各地都有他的身影,可相对应的却是除了太宰治。
没有见过他,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长相,但确实在记忆中出现过这个人,就算不是人也是出现过的,他该去哪里?他应该去哪里寻找这个处在他记忆深处已久,甚至已经开始腐烂的非人类?
坚定地认为它存在过,但现在这种情况,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织田作知道一切,但是他说不出口,就算说出来又怎么样,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太宰治去了那个港口,任凭清冷的雨点飘散,侵入他的身体,海浪翻涌起伏,波涛汹涌,不一会儿在这格外猛烈的海浪泛白花的拍打下,一道身影清晰的出现在太宰治的眼中。
一头赭发,张扬而明艳,仿若隔世的残夕,借着白浪,被世界抛弃,送到他的面前,又或是因为世界因他而生,因他而存,而为他做事。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刚刚好在他生日那天。
浑身湿透了,也盖不住姣好的身姿,沉睡的天使你会拥有如此鲜活的生命吗?我想那不是的,你根本就没有鲜活的生命,那只是一道谎言,你的身姿是如此可怜。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死去,可是靠近却发现还在呼吸,他只是昏迷过去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定是上天的指引吧。
摇曳着的风,湿润的过分饱和的雨,恐惧与梦幻的海洋,一片灰暗而深沉的苍穹,以及他们俩的身影,中原中也绽放出他那颗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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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他在这遇到中原中也了,然后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太中超甜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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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看了就看吧……反正中原中也已经疲倦了,能遇见这个人,已经耗尽他所有的生命力了,不过他不能死,他在恢复这里的秩序和平静。
太宰治,你知道吗?
只有深切地感受过灿阳的热烈才能明白那究竟是何种滋味……
见过实体的暖阳就不得不宣告自己的溃败以及逃避,这就是所谓的太想要留住却反倒造成了反效果吧,而这个反效果则是中原中也。
腥咸在口中溢散,如打翻的精盐罐子,但好像确实没有那么咸,反倒回忆的余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甜丝丝。
也许是那天在某个人出现后,一切都才莫名其妙的不顺利起来,泪点不再冷郁,寂寥的风流气息也压抑下最深处的蓝海,绝望的思索也被过分汹涌澎湃的白浪花卷曲蜷缩的身体带走了,任太宰治眼眸渗出凄凉液体,不是泪,是雨的劫后余生。
他原本打算在这如此强烈死亡欲望的悲悯海边境游离,暗喜,随后缓步沉没入这无际涯的危险黎明柔和光线中。
被覆盖,被沉寂,被赋予,被世界温柔以待。
可惜太过惨淡而颤抖的手紧紧箍住了他流魂的迷惘,死亡循环,也不算是什么可怕的事,碎过的心拼凑出的新型融合剂却格外坚硬,中原中也力气大得惊人,死死抓住了太宰治的躯体,发白的指尖似乎即将镶嵌进肉里,与这具死复的灵体共探讨人生。
太宰治,你要死就不要死在我面前啊……
中原中也喑哑地嗓音恰似深渊里埋葬逝者的废墟般悲悯,汇集了千言万语的坟墓,终将成就着另一个中原中也的鲜活与热切。
太宰治不相信自己在濒死之际遇见的是“中原中也”更愿意相信那是类似于神明的某种生物。
可惜,那抹橘光照着人眼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