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的荆棘与课堂的错愕
（一）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扑在林星辰脸上时，带着点让人心烦意乱的黏腻。她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的校门口，望着那烫金的校名和攒动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转学手续比想象中繁琐，光是在教务处跟老师确认信息、领校服和教材，就耗掉了整整一个上午。现在手里捏着的那张写着“高一（3）班”的纸条，边缘已经被汗濡得有些发皱。
“林星辰同学，直接过去找你们班的林老师就行，她知道你要来。”教务处老师温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她定了定神，拉着行李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附中的校园比她原来的学校大得多，绿树成荫，教学楼是崭新的红砖结构，走廊里挂着各种学生活动的照片和奖状，处处透着重点中学的严谨与活力。可这一切落在林星辰眼里，都带着点陌生的疏离感。她低着头，努力在脑子里回忆着刚才老师指的路线，脚步不由得快了些，生怕迟到。
（二）
教学楼里人来人往，刚上完一节课的学生们正涌出来，走廊瞬间变得拥挤。林星辰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拖着箱子在夹缝中穿行。走到一个拐角处，她正抬头确认楼层标识，冷不防被一股力量从侧面撞了过来。
“砰——”
一声闷响，林星辰手里的背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笔袋滚了出来，几支笔撒了一地。更要命的是，她拉着的行李箱没稳住，“哐当”一声侧翻过去，拉链没拉严的缝隙里，露出了几本课外书和一个毛绒兔子挂件。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清亮又带着点不耐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林星辰皱着眉蹲下身去捡笔，抬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冒失，却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把到了嘴边的“没关系”咽了回去。
眼前的男生很高，穿着附中蓝白相间的校服，却没系领带，领口松垮地敞着两颗扣子。他的头发是利落的短发，肤色是健康的冷白，五官轮廓分明得有些凌厉，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带着点敷衍的歉意看着她，睫毛很长，眼神却像淬了冰，没什么温度。
“走路不看路？”男生见她半天没反应，反而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要捡就快点，挡着路了。”
林星辰本来还觉得撞一下没什么，听到这话，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冷冷地回敬：“明明是你从拐角冲出来撞到我，现在倒成了我的错？”
男生挑了挑眉，像是觉得她的话很可笑：“我冲出来？这走廊这么多人，谁知道你突然停下来发呆？”
“我是在看标识，倒是你，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林星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可能是初来乍到的紧张感全转化成了莫名的抵触，她瞪着男生，毫不示弱。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学生停下来看热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男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居然这么牙尖嘴利。他弯腰，随意地捡起滚到脚边的一支笔，扔回给林星辰，动作带着点施舍般的漫不经心：“行，算我倒霉。笔给你，赶紧收拾好走吧。”
说完，他不等林星辰回应，就径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步伐又快又急，像是多待一秒都嫌烦。
林星辰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咬了咬下唇。这人什么态度啊？撞了人还理直气壮，长得人模人样，素质怎么这么差？她蹲下来，愤愤地把笔和书都塞回包里，又费力地把行李箱扶起来，拉链拉到最顶端，像是这样就能把刚才的不愉快也一并封存起来。
“真是晦气。”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拉着箱子，带着一肚子火，继续往高一（3）班的方向走。
（三）
高一（3）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林星辰走到门口时，上课铃正好响了。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温和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林星辰推开门，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纸条。讲台上站着一位戴着眼镜、气质温婉的女老师，应该就是林老师。
“老师好，我是转学生林星辰。”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林老师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欢迎你，林星辰同学。来，先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林星辰走到讲台旁边，面对着底下密密麻麻的视线，心脏“怦怦”直跳。她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名字，来自哪个城市，最后加了一句“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就算结束了介绍。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些同学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林星辰站在讲台上，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下意识地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想找个空位坐下。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靠窗的一个座位上。
那个座位上坐着的男生，正单手撑着头，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走廊里跟她起了冲突的那个男生！
林星辰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他？他也在这个班？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没错，就是他！那松垮的领口，那不耐烦的侧脸线条，还有手腕上那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黑色手表，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男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当他的视线落在林星辰脸上时，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冰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嘲弄，嘴角还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林星辰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半是尴尬，一半是气的。她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他，心脏却跳得像要炸开。
“林星辰同学，你就先坐在那里吧。”林老师的声音把她从混乱中拉了回来。
林星辰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差点没站稳——老师指的那个空位，赫然就在那个男生的旁边！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嘴角抽了抽，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老师，那里有人了吗”或者“有没有别的空位”，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她要是提出换座位，未免显得太刻意，也太怂了。
“……好的，谢谢老师。”她硬着头皮应道，拎着自己的背包和刚领的教材，一步一步挪向那个座位。
（四）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全班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尤其是路过男生座位旁边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她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拉开椅子，尽量发出最小的声音坐下，把书包往桌洞里一塞，然后拿出课本，摊在桌子上，假装认真地看着，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身旁的男生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侧着头看窗外，仿佛她是个透明人。
课桌是两人共用的，但中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林星辰把自己的书本和文具都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尽量不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线。她能闻到男生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不是香水，更像是某种洗衣液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却让她更加烦躁。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林星辰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旁边，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男生的侧脸。他好像听得很认真，偶尔会在笔记本上写几笔，字迹看起来和他的人一样，龙飞凤舞，带着点张扬的劲儿。
有一次，林星辰不小心把笔碰到了地上，滚到了男生的椅子旁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笔杆，男生的脚动了一下，似乎是想避开，却不小心蹭到了她的手背。
两人都顿了一下。
林星辰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把笔捡起来，红着脸坐直身体，再也不敢乱动。
男生也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黑板，只是耳根似乎比刚才红了一点。
（五）
一上午的课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和尴尬中度过了。
两人谁也没跟谁说话，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在刻意避免。林星辰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可身旁那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她能感觉到他翻书的动作，能听到他偶尔轻咳一声，甚至能察觉到他换姿势时椅子发出的轻微声响。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让她的心弦紧绷着。
课间休息时，有几个女生过来跟林星辰打招呼，问她原来的学校怎么样，住在哪里。林星辰勉强挤出笑容应付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旁边的男生拿出手机，低头玩着什么，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男生的胳膊：“夏以南，你也跟新同学说句话啊，别老摆着一张冰山脸。”
夏以南？原来他叫这个名字。林星辰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又迅速把这个名字和那张欠揍的脸对应起来。
夏以南抬了抬眼皮，看了那女生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马尾女生无奈地冲林星辰耸了耸肩，小声说：“别理他，他就这样，对谁都冷冰冰的。”
林星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她现在可没心情关心夏以南对谁冷冰冰，她只希望这一天赶紧过去。
（六）
中午去食堂吃饭，林星辰跟着几个新认识的女生一起。打饭的时候，她意外地又看到了夏以南。他和几个男生站在一起，正低头听其中一个人说着什么，嘴角难得地带着点笑意，和上午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星辰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匆匆打完饭就找了个离他们很远的位置坐下。
吃饭的时候，她听到同桌的女生在聊夏以南。
“你们知道吗？夏以南中考是全市第一进来的，厉害吧？”
“早就听说了，而且他不光学习好，篮球也打得超棒，上次校际比赛，他一个三分球绝杀，帅呆了！”
“可惜啊，就是太高冷了，我同桌跟他表白，被他一句话就怼回来了，说‘别耽误我学习’，哈哈哈……”
林星辰默默地扒着饭，心里有点复杂。原来还是个学霸加校草？难怪那么拽。可再学霸再校草，也掩盖不了他没礼貌的事实。她在心里冷哼一声，决定以后跟这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连照面都不要打。
（七）
下午的课和上午没什么两样。林星辰和夏以南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历史课上，老师让同桌之间互相讨论一个问题。林星辰本来想自己琢磨，没想到老师特意走下来巡视，看到她们俩没说话，还特意提醒：“林星辰，夏以南，你们俩也讨论一下嘛，新同学刚转来，夏以南你多帮帮人家。”
林星辰：“……”
夏以南：“……”
老师走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星辰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夏以南没回应，只是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潦草地写了几个字，推到了她面前。
纸上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几个关键词，比林星辰的想法要深入得多。
林星辰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却已经转过头去看黑板了，侧脸线条依旧冷硬。
她拿起那张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午还跟她针锋相对，现在又用这种方式帮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推了回去，小声说：“谢谢。”
夏以南没回头，只是伸出手，把纸拿了回去，揉成一团，扔进了桌洞。
讨论就这样无疾而终，比不讨论还要尴尬。
（八）
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林星辰感觉自己像是被大赦了一样，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她动作飞快，想赶在夏以南前面离开教室，免得又撞上。
可她刚把书包背上，就看到夏以南已经站起身，拿着单肩包往门口走了，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林星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一天，过得可真累啊。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教室，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星辰回头看了一眼高一（3）班的门牌，又想起了坐在旁边的那个男生。
她不知道，这样尴尬又紧绷的日子，是不是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走出教学楼的夏以南，靠在楼门口的梧桐树下，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消息：“今天班里转来个女生，有点意思。”
发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嘴角勾起一个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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