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医的银杏叶黄透的时候，林星辰终于在解剖实验室里找到了一点门道。当她第一次完整分离出大脑基底核的神经纤维时，窗外的阳光正好穿过玻璃，落在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厉害啊星辰！”苏晓晓凑过来看她的成果，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昨天拆了三次都弄断了，你怎么这么牛？”
林星辰笑了笑，把镊子放回托盘：“多练几次就好了，你看这神经走向，其实和夏以南教我们画的电场线有点像，都是有规律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苏晓晓立刻来了精神，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笑得一脸暧昧：“哟，这才聊了几次，就开始拿人家当参照物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对夏以南旧情复燃了？”
“别胡说！”林星辰的脸颊瞬间红透，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周末赵磊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北航的航空博物馆吗？你准备好相机了吗？”
提到赵磊，苏晓晓的眼神突然闪了一下，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劲头弱了大半，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解剖刀：“哦……准备了，在包里呢。”
林星辰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阵子苏晓晓总是这样。只要提到赵磊，她就会变得格外安静，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假装看风景，偶尔还会对着手机屏幕傻笑，问她笑什么，她又说“没什么”。
以前在高中时，苏晓晓和赵磊就是欢喜冤家，天天吵吵闹闹，苏晓晓总说赵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赵磊也总叫她“小麻雀”，可现在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你老实说，”林星辰放下手里的标本，认真地看着苏晓晓，“你是不是对赵磊有意思？”
“谁、谁对他有意思啊！”苏晓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手里的解剖刀差点掉在地上，“他那种憨憨，除了会打篮球还会什么？我才看不上他呢！”
“是吗？”林星辰挑眉，故意逗她，“那上次赵磊说他感冒了，是谁跑了三条街给他买姜汤？是谁天天在微信上问他‘吃饭了吗’‘上课了吗’‘实验做完了吗’？”
苏晓晓被问得哑口无言，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抓起桌上的书本就往林星辰身上砸：“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那是关心同学！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不行吗？”
“行行行，”林星辰笑着躲开，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关心同学，应该的。”
看着苏晓晓气鼓鼓地转身收拾东西，嘴里还嘟囔着“不理你了”，林星辰忍不住笑了。原来，大大咧咧的苏晓晓，也有这么扭捏的时候。
她想起高中时，苏晓晓总是第一个发现她对夏以南的心思，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喜欢就去追啊”，现在轮到她自己，却怂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缘分这东西，真是有意思。
周末去北航的路上，苏晓晓的紧张几乎写在了脸上。她对着小镜子涂了三遍口红，又把头发梳了拆、拆了梳，最后还是扎成了高马尾，却在发尾别了个粉色的蝴蝶结。
“你至于吗？”林星辰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又不是去见心上人，就是去看个博物馆。”
“要你管！”苏晓晓瞪了她一眼，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发尾的蝴蝶结，“我这是尊重东道主，懂不懂？”
说话间，地铁已经到了北航站。赵磊和夏以南早就等在出站口，看到她们，笑着挥了挥手。赵磊穿着灰色的连帽衫，牛仔裤，还是那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夏以南则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这边这边！”赵磊跑过来，很自然地接过苏晓晓手里的包，“早就跟你说别带这么多东西，偏不听。”
“要你管！”苏晓晓的话虽然冲，却没拒绝他帮忙拎包，耳根悄悄红了。
林星辰看着这一幕，和夏以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航空博物馆比想象中还要大。各种型号的飞机模型悬挂在天花板上，从老式的螺旋桨飞机到现代的战斗机，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赵磊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指着一架歼击机模型滔滔不绝：“这是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五代战斗机，隐身性能特别牛，发动机采用的是……”
苏晓晓站在他身边，听得格外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崇拜偶像的小粉丝。她偶尔会打断他：“这个机翼为什么是三角形的啊？”“隐身性能是怎么实现的啊？”赵磊也耐心地一一解答，时不时被她幼稚的问题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林星辰看着他们互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转过头，看到夏以南正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型的直升机模型：“这个送给你。”
模型做得很精致，金属的机身，螺旋桨还能转动。林星辰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缩：“谢谢。”
“听说你们医学部有个航空医学实验室？”夏以南突然说，“研究飞行员的生理机能，挺有意思的，要不要有空去看看？”
林星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关注这些：“是吗？我还不知道呢，回头问问老师。”
“嗯，”他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模型上，“其实医学和航空也有相通的地方，比如人体在高空中的应激反应，就需要神经科学的支持。”
林星辰看着他认真讲解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没那么远了。他在关注她的领域，她也在尝试了解他的世界，或许，这就是新的开始。
中午在北航的食堂吃饭时，赵磊特意给苏晓晓打了一份糖醋排骨，笑着说：“知道你爱吃甜的，多吃点。”
苏晓晓的脸瞬间红了，低着头小口扒着饭，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林星辰看着她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又看了看赵磊面前几乎没动的饭菜，突然觉得，赵磊这小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挺细的。
“对了，”夏以南给林星辰递过来一杯热豆浆，“下周我们系有个物理讲座，关于流体力学的，对你学航空医学可能有帮助，要不要来听？”
林星辰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着他：“可以吗？”
“当然，”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期待，“我给你留票。”
“好啊。”林星辰用力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看着夏以南温柔的侧脸，又看了看旁边打打闹闹的苏晓晓和赵磊，突然觉得，北京的秋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从北航回来的路上，苏晓晓终于不再嘴硬。她靠在地铁的扶手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小声问林星辰：“你说……赵磊是不是对我也有点意思啊？”
“你觉得呢？”林星辰笑着反问，“哪个普通同学会跑三条街给你买姜汤？会把你爱吃的菜都夹给你？会记得你所有的小习惯？”
苏晓晓的脸颊更红了，却忍不住弯起嘴角：“那……他为什么不表白啊？”
“可能在等你主动呢？”林星辰打趣她，“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这点小事还怂了？”
“我才不怂！”苏晓晓扬了扬下巴，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犹豫，“我就是……怕自作多情，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林星辰看着她纠结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明明心里惦记着，却不敢说出口，怕破坏了现在的平衡，怕连这偶尔的见面都变成奢望。
“喜欢就去试试啊，”她拍了拍苏晓晓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鼓励，“就算被拒绝了，至少不会后悔。总比现在这样猜来猜去强。”
苏晓晓看着她，眼神里慢慢有了勇气：“那……我该怎么说啊？”
“就直接告诉他啊，”林星辰笑了，“就说‘赵磊，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多简单。”
苏晓晓的脸瞬间红透了，却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下次见到他就说！”
看着苏晓晓重新变得斗志昂扬的样子，林星辰心里却有点羡慕。羡慕她的勇敢，羡慕她的坦荡，不像自己，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底，连说一句“我还记得”都不敢。
回到宿舍，林星辰把夏以南送的直升机模型放在书桌上，和那个粉色的保温桶并排摆着。模型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像一颗小小的星。
她拿出手机，翻到苏晓晓发来的微信：“我决定了！这周五赵磊生日，我要给他表白！”
林星辰笑着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她想起夏以南说的物理讲座，想起他温柔的眼神，想起他留在她书桌上的便利贴。那些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喜欢，像藤蔓一样，在心底悄悄滋长，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出花。
或许，她也该像苏晓晓一样，勇敢一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她看着书桌上的医学课本，看着那些复杂的神经图谱，突然觉得，有些喜欢，还是藏在心底比较好。
至少这样，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偶尔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在同一个城市里，分享同一片天空。
已经足够了。
她拿起手机，给夏以南发了条微信：“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模型很喜欢。”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不客气。”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林星辰看着那个微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甜，又有点酸。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书桌上的模型和保温桶上，像撒了一层银粉。林星辰知道，苏晓晓的故事即将翻开新的一页，而她的故事，或许还停留在那个开满栀子花的夏天，迟迟不肯往前走。
但没关系，她想。
只要身边有值得珍惜的朋友，只要还能偶尔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有些喜欢，不一定非要拥有，放在心底，慢慢发酵，也能酿成回忆里最甜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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