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航的银杏叶落满林荫道时，赵磊的生日到了。他特意选了学校附近一家川菜馆，说是要“请大家吃顿好的”，还特意叮嘱苏晓晓“不准带作业，不准提考试，今晚只管吃”。
林星辰站在川菜馆门口，看着“川香居”三个红灯笼大字，心里有点发怵。她不太能吃辣，可苏晓晓早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跟老板说好了，给你点不辣的！”
推开玻璃门，暖融融的热气混着麻辣的香气扑面而来。赵磊和夏以南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几瓶啤酒和果汁。赵磊穿着件印着篮球明星的卫衣，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看到她们进来，立刻挥手：“这边这边！”
苏晓晓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把手里的蛋糕盒往桌上一放：“当当当当！赵磊，生日快乐！”
蛋糕是她亲手做的，奶油抹得有点歪歪扭扭，上面用巧克力写着“赵磊大笨蛋生日快乐”，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小人，一看就是她的风格。
赵磊却笑得一脸灿烂，小心翼翼地把蛋糕盒收起来：“谢啦小麻雀，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谁懂你啊！”苏晓晓嘴上反驳，脸颊却红了，很自然地坐在赵磊旁边的位置，又拍了拍对面的椅子，“星辰，坐这儿！”
林星辰刚坐下，夏以南就把一杯温热的果汁推到她面前：“老板说这个是鲜榨的，不辣。”
“谢谢。”她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暖暖的。
菜很快就上齐了。红彤彤的水煮鱼，油亮亮的辣子鸡，绿油油的麻婆豆腐，还有特意为林星辰点的番茄炒蛋和清蒸鱼。苏晓晓显然是常客，熟练地给大家夹菜，尤其是给赵磊的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赵磊，你得多吃点，”她一边往他碗里夹排骨，一边说，“看你最近瘦的，是不是实验太累了？”
“还行，”赵磊笑得一脸得意，故意逗她，“是不是心疼我了？”
“谁心疼你啊！”苏晓晓的脸瞬间红了，拿起桌上的啤酒就要开，“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你行吗？”赵磊挑眉，“别到时候喝两杯就哭鼻子。”
“谁说我不行！”苏晓晓不服气，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啤酒，又给赵磊也满上，“来，赵磊，我敬你！祝你生日快乐，早日脱单！”
“借你吉言！”赵磊笑着和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林星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拿起果汁，对赵磊说：“赵磊，生日快乐，祝你……实验顺利，天天开心。”
“谢啦星辰！”赵磊笑着点头，又看向夏以南，“南哥，该你了！”
夏以南举起杯子，看着赵磊，眼神里带着真诚的笑意：“生日快乐，希望你早日实现你的航天梦。”
“必须的！”赵磊和他碰了碰杯，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最近的实验项目，苏晓晓坐在旁边，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插一两句嘴，两人一唱一和，像说相声似的。
林星辰和夏以南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宠溺。
酒过三巡，苏晓晓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她平时就咋咋呼呼的，喝了点酒更是放飞自我，一会儿吐槽解剖课的福尔马林太臭，一会儿抱怨赵磊打篮球总欺负她，说着说着，突然拿起桌歪的马克笔，往赵磊胳膊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王八。
“哈哈哈，赵磊你快看！”她举着他的胳膊大笑，眼睛笑成了月牙，“你就是个小王八！”
赵磊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配合：“是是是，我是小王八，那你是什么？小王八的媳妇？”
“你胡说！”苏晓晓的脸瞬间红透了，拿起笔就要往他脸上画，却被赵磊抓住了手腕。两人拉拉扯扯，闹作一团，桌上的啤酒瓶都被碰倒了两个。
林星辰看得哭笑不得，刚想劝架，就见苏晓晓脚下一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幸好赵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喝多了吧？”赵磊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心疼，“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喝多！”苏晓晓挥开他的手，却站不稳，晃了晃，“我还要喝……还要给赵磊画王八……”
林星辰和夏以南对视一眼，都觉得该结束了。夏以南结了账，赵磊想扶苏晓晓，却被她一把推开：“不要你扶……我要星辰扶……”
“我送她回去吧，”林星辰站起身，扶住摇摇晃晃的苏晓晓，“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我跟你一起送！”赵磊不放心，也跟着站起来。
“不用，”林星辰笑着说，“我一个人可以，你跟夏以南也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夏以南看了看林星辰，又看了看醉醺醺的苏晓晓，点了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到宿舍给我发个消息。”
“好。”
林星辰扶着苏晓晓走出川菜馆，晚风带着秋意的凉爽，吹在脸上，让人清醒了不少。苏晓晓把头靠在她肩上，嘴里还嘟囔着：“赵磊是小王八……我才不喜欢他呢……”
林星辰忍不住笑了，拍着她的背安抚：“是是是，你不喜欢他，我们先回宿舍好不好？”
“不好……”苏晓晓突然停下脚步，抱住林星辰的胳膊，眼睛红红的，“星辰，我好像真的喜欢赵磊……怎么办啊……”
林星辰心里一软，扶着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喜欢就喜欢啊，有什么怎么办的。”
“可是他那么笨……”苏晓晓吸了吸鼻子，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肯定不知道我喜欢他……他只知道欺负我……”
“他知道的，”林星辰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跑三条街给你买姜汤？怎么会把你爱吃的菜都留给你？怎么会任由你在他胳膊上画王八还不生气？”
苏晓晓愣了愣，吸着鼻子问：“真的吗？”
“真的，”林星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肯定，“赵磊那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细着呢，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苏晓晓低下头，用手指抠着长椅的木纹，小声说：“可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他就不跟我玩了……”
林星辰看着她委屈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明明心里惦记着夏以南，却始终不敢说出口，怕破坏了现在的平衡，怕连这偶尔的见面都变成奢望。
“晓晓，”林星辰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不是丢人的事，就算被拒绝了，至少不会后悔。你想想，如果因为害怕，错过了彼此，以后想起这件事，会不会觉得遗憾？”
苏晓晓抬起头，眼睛里带着迷茫，又带着点动摇：“可是……”
“没有可是，”林星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鼓励，“你不是一直很勇敢吗？以前总劝我要勇敢一点，现在轮到你了，怎么能怂呢？”
苏晓晓看着林星辰，突然笑了，抹了把眼泪：“你说得对……我不能怂……明天我就去跟他说……我喜欢他……”
“这才对嘛，”林星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晓晓最勇敢了。”
“那你呢？”苏晓晓突然问，眼神里带着醉后的清明，“你对夏以南……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林星辰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跟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苏晓晓凑近她，带着点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跟赵磊看我的眼神一样……满满的都是喜欢……”
“你看错了，”林星辰摇摇头，努力挤出笑容，“他就是把我当普通同学。”
“才不是，”苏晓晓很肯定地说，“上次舞会上，他看你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还有今天，他给你倒果汁的时候，手都在抖……星辰，你别自欺欺人了……”
林星辰的眼眶突然热了。她何尝没有察觉到？何尝没有期待过？可那些细微的温柔，像握不住的沙，让她不敢确定，不敢当真。
“我们……不可能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走的路不一样，他有他的航天梦，我有我的医学路……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谁说的？”苏晓晓皱起眉，“平行线怎么了？平行线也能在同一个天空下啊！你看我和赵磊，一个学医，一个学航空，不也好好的吗？”
林星辰看着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星辰，”苏晓晓握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真诚，“别让自己后悔。高中时你们错过了，现在又在同一个城市，这是多大的缘分啊！就算最后不能在一起，至少要让他知道你的心意，不然你会遗憾一辈子的。”
遗憾一辈子。
这五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星辰的心上。她想起高中时那个埋着栀子花的角落，想起雨里他高高举起的校服外套，想起新年钟声敲响时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这次重逢后他温柔的眼神和不经意的关心……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喘不过气。
或许，苏晓晓说得对。
或许，她真的该勇敢一次。
“我知道了，”林星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翻涌，“先送你回宿舍吧，风大了。”
苏晓晓点点头，被林星辰扶着站起来，脚步还是有点晃，嘴里却嘟囔着：“一定要勇敢啊……星辰……”
回到宿舍，林星辰把苏晓晓安顿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她坐在床边，看着苏晓晓熟睡的脸，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书桌上，照亮了那个直升机模型和粉色的保温桶。林星辰走过去，拿起那个模型，指尖轻轻拂过金属的机身，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拿出手机，翻到夏以南的微信对话框，里面还停留在下午的“注意安全”。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写下又删除，删除又写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
或许，还是再等等吧。
等苏晓晓和赵磊的事情有了结果，等自己再勇敢一点，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把模型放回原位，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宿舍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苏晓晓均匀的呼吸声。林星辰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出夏以南的样子——他讲题时认真的侧脸，他笑起来时眼里的光，他递给她果汁时温柔的眼神……
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赵磊和夏以南，也刚走到宿舍楼下。赵磊看着苏晓晓宿舍的方向，有点魂不守舍：“你说……晓晓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喜欢我？”
夏以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觉得呢？”
赵磊挠了挠头，傻笑着说：“我觉得……好像是真的……”
夏以南看着他傻乐的样子，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他拿出手机，看着林星辰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抱着书本的小兔子，还是高中时用的那个。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打好的“到宿舍了吗”删掉，只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北京的秋夜很静，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这座城市。四个年轻人的心事，像散落在风里的银杏叶，有的即将落地生根，有的还在犹豫徘徊，却都在这个夜晚，悄悄埋下了勇敢的种子。
林星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默默念着：或许，明天会是新的开始。
无论是对苏晓晓和赵磊，还是对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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