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卷着细碎的阳光,扑在人脸上像毛茸茸的猫爪。林星辰站在香山脚下,看着那块刻着“鬼见愁”的巨石,突然有点腿软——苏晓晓说这山“矮得像个土坡”,可抬头望去,蜿蜒的石阶在绿树间隐现,像条没有尽头的绸带,缠得人心里发慌。
“怎么了星辰?怕了?”苏晓晓背着个比她人还大的双肩包,里面塞满了零食和水,蹦蹦跳跳地凑过来,发尾的粉色蝴蝶结晃得人眼晕,“放心,有赵磊这个劳动力在,他能把你扛上去!”
“谁要扛她啊!”赵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另一只手还提着夏以南的背包,额角已经沁出薄汗,“要扛也是扛你,你这包比石头还沉!”
“你才是石头呢!”苏晓晓伸手去抢他手里的保温桶,“这里面是不是装了我爱吃的草莓蛋糕?”
两人拉拉扯扯地跑上石阶,像两只精力过剩的小兽。林星辰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转身想帮夏以南拿包,却被他轻轻按住手。
“我来吧,不沉。”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你体力不好,省点力气爬山。”
林星辰的脸颊有点烫,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石阶两旁的山桃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落了满地,像谁撒了一把碎雪。夏以南走在前面,米白色的冲锋衣在绿树间格外显眼,他的脚步不快,却很稳,时不时停下来等她,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没想到你也会来爬山,”林星辰快走几步跟上他,踢了踢脚下的花瓣,“我以为学航空的都喜欢待在实验室。”
“偶尔也需要接地气。”他笑了笑,指着远处的缆车,“你看那缆车的钢索,和我们研究的飞行器悬索系统原理相通,都是利用张力平衡重力。其实爬山和造飞机一样,都得找到平衡的支点。”
林星辰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他总能把枯燥的原理说得像诗。就像此刻的山风,带着他的声音掠过耳畔,比任何情话都让人安心。
前面传来苏晓晓的尖叫,两人赶紧加快脚步,转过弯才发现,苏晓晓正蹲在石阶上,对着一只胖松鼠龇牙咧嘴。那松鼠叼着颗松果,蹲在她面前的石头上,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像在挑衅。
“你看它!抢我的巧克力!”苏晓晓指着地上的糖纸,气鼓鼓地说,“我就放这儿一秒钟,它就给我叼走了!”
“谁让你吃东西不看着点。”赵磊走过去,从包里掏出块新的巧克力递给她,“给,再吃一块,别跟松鼠计较。”
“那怎么行!”苏晓晓接过巧克力,突然冲过去想抓松鼠,结果脚下一滑,差点从石阶上滚下去,幸好赵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能不能小心点!”赵磊的语气带着点急,拽着她的力道却很轻,“这要是摔下去,别说吃蛋糕了,能保住你的小脑袋就不错了!”
“要你管!”苏晓晓的脸瞬间红了,却反手抓住他的袖子,像只被吓到的小猫,“我、我脚崴了……”
赵磊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蹲下身想脱她的鞋:“我看看……肿了没有?”
“别碰我!”苏晓晓把脚往后缩,脸颊红得像山桃,“就是有点麻,休息会儿就好。”
夏以南和林星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林星辰走过去,在苏晓晓旁边坐下:“我带了云南白药,喷点吧,活血化瘀。”
“对对对,我也带了!”赵磊像想起什么,慌忙从包里翻出药瓶,拧开盖子就往苏晓晓脚踝上喷,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给病人换药的医生。
苏晓晓被他喷得龇牙咧嘴,却没再躲,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揉脚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像幅被时光定格的画。
“你看他们,”林星辰小声对夏以南说,“像不像高中时那次运动会?苏晓晓跑八百米崴了脚,赵磊也是这么背着她去医务室的。”
“嗯,”夏以南点头,目光里带着点怀念,“那时候赵磊还脸红,说‘男女授受不亲’,结果背起苏晓晓就跑,比谁都快。”
林星辰忍不住笑了。原来有些羁绊,从很早以前就埋下了种子,只是当时的他们太年轻,没看懂风里藏着的答案。
休息了十多分钟,苏晓晓的脚踝好多了,赵磊却坚持要扶着她走。他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她的胳膊,像护着件稀世珍宝。苏晓晓嘴上抱怨“你手太糙了”,嘴角却忍不住弯起,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山路渐渐陡起来,林星辰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夏以南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又拧开一瓶水:“慢点走,别着急,我们不赶时间。”
“嗯。”林星辰接过水,喝了一小口,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想起高中时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把干净的纸巾和水递给她,眼神里的温柔和此刻一模一样。
“其实我以前很怕爬山,”林星辰看着脚下的石阶,轻声说,“总觉得爬不到头,心里慌。”
“现在呢?”夏以南问。
“现在不怕了,”她转过头,正好撞进他的眼底,“因为知道身边有人会等我,会扶我,就觉得再陡的坡,也能爬过去。”
夏以南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山风卷起地上的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又被风吹走,像个温柔的吻。
“我会一直等你。”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清晰地落进林星辰的耳朵里。
她的脸颊瞬间红透了,慌忙低下头往前走,心脏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原来有些话,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不需要刻意的铺垫,只需要山风做媒,就能在心里开出花来。
爬到半山腰的平台时,所有人都累得瘫坐在石凳上。赵磊打开保温桶,里面果然是苏晓晓爱吃的草莓蛋糕,奶油上还插着颗鲜红的草莓,像颗小小的心。
“哇!赵磊你太懂我了!”苏晓晓立刻满血复活,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奶油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赵磊笑着递过纸巾,伸手想帮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耳根悄悄红了。林星辰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喜欢一个人真的藏不住,哪怕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夏以南递给林星辰一个三明治,是金枪鱼馅的,她爱吃的口味。“快吃点,补充体力。”他说,自己却拿起一瓶矿泉水,小口喝着。
“你怎么不吃?”林星辰问。
“我不饿。”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她嘴角,“沾到面包屑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嘴角,像羽毛拂过心尖。林星辰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嘴里的三明治突然变得没味道,只剩下脸颊的滚烫和心里的慌乱。
苏晓晓和赵磊假装没看见,却在桌子底下互相挤眉弄眼,偷偷比了个“耶”的手势。山风带着远处的鸟鸣和近处的心跳,把平台上的沉默吹得温柔又暧昧。
休息够了继续往上爬,苏晓晓的精力明显不如之前,赵磊干脆半扶半抱地带着她走。林星辰和夏以南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背影,偶尔说上几句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却有种微妙的默契在空气里流淌。
“你看那棵松树,”夏以南突然指着悬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松,“长在石缝里,根却扎得很深,风再大也吹不倒。其实人也该像它,环境越难,越要把根扎深。”
林星辰看着那棵松树,它的枝干扭曲,却倔强地伸向天空,像在和命运较劲。她想起自己转学后的日子,想起那些被解剖图和单词填满的夜晚,突然明白,所谓成长,就是在陌生的土壤里,努力把根扎深,然后迎着风,倔强地生长。
“我以前总觉得,离开熟悉的地方就活不了,”林星辰轻声说,“现在才知道,人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得多。就像这棵树,只要想活下去,石缝里也能开出花。”
夏以南转过头,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比这满山的春色还要动人。她的温柔里藏着韧性,像被溪水打磨过的石头,既温润,又坚硬。
“你说得对,”他说,“但有时候,人也需要依靠。就像这棵树,看起来是独自生长,其实根在地下和其他树连在一起,互相支撑。”
林星辰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他说的“我会一直等你”,想起他扶她过陡坡的手,想起他递过来的每一瓶水、每一张纸巾。原来那些细微的温柔,早已像树根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终于爬到山顶时,所有人都累得说不出话。站在“鬼见愁”的巨石旁往下看,整座山都在脚下,蜿蜒的公路像条银色的带子,远处的城市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像幅水墨丹青。
“哇!好美啊!”苏晓晓趴在栏杆上,风吹起她的头发,像面小小的旗帜,“早知道这么美,我早就爬上来了!”
“现在也不晚。”赵磊站在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你看那边,能看到北航的教学楼。”
苏晓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里闪着光:“真的!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爬山,既能看风景,又能看你上课!”
“谁要你看我上课!”赵磊的脸又红了,却忍不住笑了。
林星辰和夏以南站在另一边,看着远处的天际线。山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舞,却吹不散心里的暖意。
“你看,”夏以南指着天上的云,“那朵云像不像航空器的尾迹?”
林星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朵长长的白云在蓝天上拖出淡淡的痕迹,像谁用棉花糖画了条线。“有点像,”她笑了笑,“但比尾迹好看。”
“因为是自然画的。”他说,“人工的再精密,也比不上自然的灵动。就像有些感情,刻意追求反而会失真,顺其自然才最动人。”
林星辰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转过头,正好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山风卷起她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夏以南,”她鼓起勇气,轻声说,“我……”
“下山啦!”苏晓晓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她拉着赵磊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相机,“快来拍照!我要把这美景拍下来,发朋友圈炫耀!”
林星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虽有遗憾,却并不失落。她知道,有些话不必急着说出口,就像这满山的春色,不必昭告天下,自有风来传递。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四个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苏晓晓不知从哪摘了朵小黄花,别在赵磊的耳朵上,笑得前仰后合;赵磊假装生气,却在她差点摔倒时,牢牢扶住她的腰;林星辰和夏以南走在后面,偶尔捡起地上的山桃核,像在收藏这一路的时光。
走到山脚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赵磊去开车,苏晓晓靠在林星辰肩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累死我了……不过真开心。”
“开心就好。”林星辰笑了笑,帮她把乱掉的头发别到耳后。
“星辰,”苏晓晓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认真,“你跟夏以南,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捅破那层窗户纸啊?我看着都急。”
林星辰的脸颊有点烫,刚想说话,就看到夏以南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棉花糖,粉色的,像两朵小小的云。
“给你们。”他把粉色的递给林星辰,另一个递给苏晓晓,“下山时看到的,觉得你们会喜欢。”
苏晓晓接过棉花糖,冲林星辰挤了挤眼睛,跑向赵磊的车。林星辰拿着棉花糖,看着上面细密的糖丝,在夕阳下闪着晶亮的光。
“甜吗?”夏以南问。
“嗯。”林星辰点点头,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像心里的感觉。
两人站在夕阳里,看着远处的山影被暮色吞没,谁都没说话,却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林星辰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就像爬山,不必急着登顶,不必急着看风景,重要的是身边有那个人,陪你一步一步走,陪你看一路的花,陪你在风里,把未说出口的话,都酿成甜。
赵磊的车喇叭响了两声,夏以南伸手,很自然地接过林星辰手里的背包:“走吧,回去了。”
“好。”林星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柔的画。
山风还在吹,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棉花糖的甜,像在说——别急,答案就在路上,在风里,在彼此的眼睛里,在所有未完待续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