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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

猫咪和雪

“我最近更新的vlog看了没?恒川的汤都勾芡,黏黏糊糊的,但是贼香。”屏幕上男人的世界天旋地转,像是还在途中,而奔波似乎没给他带来太多的疲惫,他依旧如年少时那般笑靥如花。

  “正在看。”巩逸尘将屏幕面向桌上的平板,上面播放的正是对方在平台上发布的旅游视频,一桌好菜,几个朋友吃的很开心。

  镜头晃来晃去,依稀可以窥到拍摄者尚且干净的碗。

  巩逸尘向来沉默,但是看见手机和平板里滋哇乱叫的林邵,他心里却无法按耐地有些高兴。

  林邵之前说他笑起来不太好看但胜在硬件扎实,五官出众比例优越,完全就是在他的取向上打自由搏击,让人忍不住想亲。他更想笑了。

  半年,他终于回家。前几天林邵还在外面旅游,今天刚好回来,上午的飞机下午两点就能到。

  这次换作巩逸尘等待林邵回家。

林邵的视角逐渐平稳“两点半来接我,我准备上飞机了。”

*

两点半,机场人满为患,到处是准备接机的家属和朋友。

来之前巩逸尘特意跑到花园,桔梗已经开花,在花园里斗艳斗得十分精彩。

碍于巩逸尘虽十几岁时是个学霸,却对插花一类一窍不通,便只剪了一支。又觉得太过单调,好不容易结束异地,剪花也要剪的成双成对。

巩逸尘带着一身刚做完饭的烟火气和两支随便剌了几下的桔梗出现在机场大厅,活像高考时考场外的考生家属。

旁边一个小姑娘捂着嘴窃窃私语:“姐妹快看那个男的,好高,好帅,好想要联系方式。”

另一个小姑娘一眼看出端倪“算了吧,你看这种拿着花候着的,一看就是来接对象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没准下一个更好。”

“真的吗,可是这么帅的很难遇到啊,”女孩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桃花感到有些失落,突然激动地拍拍姐妹的胳膊“你看你看他跑过去了,跑的好快。诶那边怎么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发生什么了?”

还没等姐妹回话,机场里的一个声音就替她解答了:“快来人!快来人!有人晕倒了!”

机场顿时乱作一团,机场工作人员奋力地问周边有没有家属。

林邵出现在人群里的一瞬间就被巩逸尘锁定。也是在一瞬间,巩逸尘发现林邵的脸色极差,他嘴唇发白,近乎无力地拖着半人高的箱子。

巩逸尘猛地一阵耳鸣,甩下手里的花就径直朝人群里奔去。

不到50米的距离,他撞这撞那冲向林邵,还是晚了。他看见林邵的头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世界猛然安静了。

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看见行人慌乱地张大嘴巴,工作人员左右张望,还有对方的口型,巩逸尘依稀看清楚了“有没有家属!他的家属在不在?!”

“有!有,在这里!”巩逸尘终于触碰到他,紧张的情绪没有丝毫缓解,甚至持续高涨。他逐渐听见周遭人群的声音。

“啊——!”

“这谁啊,怎么摔在这里?”

“快叫救护车!!!”

人声嘈杂,他怀里是安安静静的林邵。

失声许久,巩逸尘慌乱地掏出手机。

林邵说他嘴笨,但此时此刻,他的嘴非一般的利索。

救护车就要来了,会没事的。

林邵,会没事的。

......

*

拿完检查结果再回家已经很晚了,又是无星之夜,一路回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是旅途中不想念对方,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邵今天出奇的安静,憋了好久的秘密被巩逸尘知道,心虚得快要掉下来了。

客厅的沙发被昨晚刚回来的巩逸尘收拾的很整洁,林邵坐在他收拾的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对不起他。

巩逸尘轻轻从厨房走过来,他印堂发黑,尽力控制声线。

“吃饭。”

林邵站起身来,却看见眼前人下意识地想要来扶他,应该是被下午的事吓到了。

林邵苦笑道“不用,还没到那种地步,我能走。”

“......”

闻对方不再说话,林邵只好乖乖走到厨房拿起碗筷。他转身去打开微波炉。

“......饭在电饭煲里,我煮了新的。”巩逸尘的声音很低。

林邵反应过来,慌忙解释“啊哈哈哈,平时热冷饭习惯了,下意识就。”他又转向另一头的电饭煲。

巩逸尘坐在餐桌前,迟迟没有动筷,也没有转身,只根据声音判断林邵的位置。

“但是你不能吃饭,我把回来时路上买的粥热了。”巩逸尘停顿了一下,“吃那个吧。”

电饭煲前的人呆住了,不再说话,默默移步到餐桌前坐下,他这才发现桌上一道菜也没有,只有一锅粘稠的瘦肉粥。

巩逸尘一直沉默,帮林邵盛上面放凉了一点的粥,还不忘在碗里搅和几下均匀一下温度。

可他越是心细,有些人的心就越是绞痛。

别墅不算大,但两个人住的确绰绰有余,此时就显得尤其空旷。林邵战战兢兢喝粥,拿纸擦手时看见垃圾桶里的桔梗残枝。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你去恒川做什么。真的是去玩,还是...”

“去看病。不是什么大事。”

巩逸尘和林邵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和他一样个子的男人都不同,那些男人情绪激动时只会对爱人大吼大叫拳打脚踢。

而巩逸尘则是另一个极端,他会哭,且很容易哭,一边继续做手头的事一边默默哭。

就像现在这样。

“胰腺癌也不是大事对吗?所以你才瞒着我。”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和抽噎,两行泪还是弱弱地扒着他的脸淌下来。

即使早就料到对方会说这句话,可林邵还是愣住了。

“在恒川明明点了那么多道菜,你的碗怎么会那么干净。我早该料到有问题的。”

“......”

“拿到结果的时候医生单独和我说的那些话想必你也都听过了。”那些关于住院治疗,关于病因,还有关于最无能为力的,生存期的难以入耳的话,林邵全都在巩逸尘之前就独自体验过一次了。

在陌生的城市听陌生的人宣告自己几个月后的死亡,那是一种对他对己都很残忍的煎熬,开始是无比痛苦,然后接受,又是无尽的折磨。

林邵考虑过巩逸尘知道后会很难过,却没有想过他所承受的痛苦会在巩逸尘身上再承受一遍。

“林邵,你不是说我看起来很好亲吗,”巩逸尘终于抬头,低压的眉骨透露出侵略性“不要放过我啊。”  

*

即便是在二十岁左右的热恋期巩逸尘也从没说过这么放肆的话,林邵先是发愣,后心头泛酸。

明明生病的是自己,胃疼的也是自己,但为何林邵就是觉得对巩逸尘满是亏欠。

到底是对不起没有告诉他病情,还是对不起自己可能将要抛弃他独自留在人间,他才二十几岁,人生还没有到大落的阶段。那时林邵大概已经不在他身边,他该怎么办。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值。

好不容易来走一遭,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或许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唇齿相依,但他们在一起后的每一天几乎都在热恋,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他生病。

一个人的病,两个人的痛,最终大家都变得沉默。

屋子里只剩巩逸尘微弱的哽咽和凝重的空气,林邵依稀可以听见隔壁邻居一家欢聚的吵闹。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林邵慢慢站起来,走到巩逸尘旁边的凳子上又坐下,握握他的手,又拨弄了一下他的刘海“没事的,我去大城市检查,人家名医都说有存活五年的例子。足足五年,够我干好多事了。”

“可我不只想要五年。”论存活期,巩逸尘甚至奢侈的希望林邵能够不老不死,或者换自己来生这个病。他不敢说,怕面前的人更难过。

生老病死就摆在眼前,再不会表达的人也能发自肺腑,更何况巩逸尘那么爱林邵,即使他的发言还是那样笨拙,“请不要把我留下来。”

*

枕边人各怀心事,是两人难得安静的夜晚。

平时都是林邵不停地讲,巩逸尘就在身边一句一句耐心应和。林邵越讲越激动,手舞足蹈,巩逸尘看的高兴。只要第二天没有急事需要早起,就陪聊到深夜,看他一边聊一边打哈欠,最后终于撑不住在自己怀里睡去。

那时他会艰难地把林邵的手机从床的另一边钩过来,把闹钟往后调五分钟。

今天与以往有太多的不同。

巩逸尘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但医生嘱咐的话还是如噩梦般萦绕在耳边:“基本可以确诊就是胰腺癌。但是这么年轻的患者还是很少见。

“生存期,平均也就在三到五个月。这都是没有定数的,如果病人及时就诊,配合治疗,再加上保持良好的心态,延长寿命不是没有可能。”

普通人患胰腺癌的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二三,那么小的概率,林邵却就是这“二三”中的一个。

“医生,有没有可能是误诊啊医生,我看今天来做CT的人很多的,万一就弄错了呢?可能只是普通的胃疼什么的。”

“作为医生我们理解患者及家属的心情,但是不大可能是误诊。”

医院里的灯光自带凄凉的属性,CT检查报告上的那些字就像刻在龟甲上的甲骨文一样刻骨铭心。

9.0×7.6厘米的囊肿,他该有多痛。

“如果还是不放心,可以去大城市的医院做个核磁。但是结果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做,只要还有一丝误诊的可能。巩逸尘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疯了。

还在医院里的时候巩逸尘就搜索过医生推荐的城市和医院,以及做核磁的注意事项及过程。

可是林邵的身体还支撑得住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

夜里两人相互拥抱,尚且不沉的呼吸就知道无人入眠,只是都不说话。

巩逸尘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抓住快被别人抢走的珍宝,既想紧紧抓住,又怕手劲太大给捏碎了“木木,我们定个机票再去西北那边看看吧。做个核磁,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做了,已经没意义了。”

巩逸尘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窒息感袭来。他突然想起来,恒川就在西北,核磁、CT什么的,他大概都已经做过一遍了。

“好,那就不做了。”巩逸尘在林邵额间落下一吻,林邵隐隐感觉到他的下唇有些抖动。

“患者现在已经处于胰腺癌晚期,治疗的重点是缓解症状、提高生活质量。”其实就是让病人在死之前的这段时间能舒服一些,没有什么特别实际的作用。

医生说得语重心长,但每一个字都像针眼一般深深扎进巩逸尘心里,将他本就渺茫的希望残忍地扼杀在摇篮。

更残酷的是,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他满心的怨恨找谁寻仇都不是,只能死死积压在肚子里。

巩逸尘哽咽着“今天下午我去接你之前发现院子里的桔梗都开花了,去机场之前给你剪了两只。后来在机场出事,下意识就丢了没拿给你看看,对不起。”

“嗯,没事的,谢谢你。”林邵的语气像水汽,“现在才四月份,桔梗五月才应该开花的。可能是最近南方太暖了。”

空气又凝固。

“逸尘,别担心。我会接受治疗的。”

*

距离林邵接受治疗已经有两个月,基本都是在家里。

偶尔会被转移到医院,就要穿医院里统一的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条纹不知道被林邵在心里吐槽过几轮。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趁巩逸尘不在时拍张对镜自拍发了个屏蔽所有亲戚的朋友圈并配文--衣服丑,人帅。

下发马上就有好友评论:

--备注AKA最强陪玩:哎哟这给我林哥哥干哪来了都,多久没见怎么到精神病院里去了?

--备注浓硫酸:林哥减肥成功给自己送进ICU了吧,让你别减,在恒川什么好东西都不吃,只喝粥。我一个女生都没你这么卷身材。

--备注在和男朋友甜蜜蜜中 回复 浓硫酸:9494。【鄙视】

这群没大没小的。

林邵强忍心中怒火支撑自己半躺在病床上,随意整理一下衣着和发型,比了个万分装的姿势,以俯视角度十级美颜给自己拍了张“靓照”。

回复到:

--企鹅的肱二头肌:承蒙各位厚爱,微臣只是咳嗽发狠了被巩逸尘逼来市医院打个卡(重点强调,是市医院),不久后就出院了。【图片】

--备注浓硫酸 回复 企鹅的肱二头肌:那正好,下周六的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林邵有些犹豫,去呢还是......

--备注企鹅先生:他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微笑】

......这个万年不上网的家伙,完全不知道微笑表情里自带的挑衅意味。 

--备注AKA最强陪玩 回复 企鹅先生:不来也行,总得给个理由糊弄一下其他人啊逸哥。

--备注企鹅先生 回复 AKA最强陪玩:下周到我们在一起八周年,要去度蜜月。【微笑】

woc......

林邵不得不承认,“企鹅先生”骗人的话术还是相当可以的。

手机突然又一振。

“企鹅先生”发来一条信息:

--被子好好盖,我已经在住院部楼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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