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云深不知处的晨雾还未散尽，魏无羡就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吵醒了。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带着一丝残留的体温，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蓝忘机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外衣。
“醒了？”蓝忘机转过身，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该出发了。”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含光君真是勤勉，这才几更天，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外衣穿上，手指不小心勾到衣带，缠成了一团乱麻。
蓝忘机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替他解开。指尖划过腰侧时，魏无羡痒得缩了一下，却被对方按住肩膀定在原地。“别动。”蓝忘机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晨起的微哑，魏无羡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乖乖地不动了。
收拾妥当出门时，蓝景仪和蓝思追已经等在山门。蓝景仪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见了他们就咋咋呼呼道：“魏前辈！蓝前辈！我跟思追也想去石牛镇看看，先生已经答应了！”
蓝思追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个药箱，温和地补充：“先生说多几个人照应着好，而且我也想跟着前辈们学些查案的法子。”
魏无羡挑眉：“哦？蓝老先生这次倒大方。行啊，人多热闹。”他转头看向蓝忘机，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含光君觉得呢？”
蓝忘机颔首：“也好。”
四人御剑而行，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石牛镇。镇子不大，一条青石板路贯穿南北，两旁是错落有致的瓦房，只是街上行人寥寥，透着几分萧条。他们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刚放下行李，就听见隔壁桌的村民在议论。
“……昨晚王家又丢了只羊，还是被活生生拖走的，地上留了一路血印子，看着渗人得很。”
“可不是嘛，前几天李家的孩子夜里哭闹，说看见窗外有个黑影子，眼睛绿油油的，吓得现在还不敢出门。”
“我看呐，八成是山里的‘脏东西’又出来了，当年陈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没的……”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起身走了过去。“老乡，”魏无羡笑着拱手，“我们是路过的修士，听说镇上不太平？”
村民们见他们穿着仙门服饰，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一个络腮胡大汉拍着桌子道：“仙长可算来了！这镇子都快被那邪祟搅翻天了！你们可得救救我们啊！”
蓝忘机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可否细说一下？那邪祟何时出现？有何特征？”
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开口：“大概是上个月开始的，先是丢鸡丢鸭，后来就开始丢牛羊，最近更是……更是夜里能听见山上传来小孩哭，听得人心里发毛。”她说着，抹了抹眼角，“我那小孙孙，吓得天天做噩梦。”
魏无羡安抚道：“婆婆别担心，我们会查清楚的。”他看向蓝忘机，“要不我们先去山里看看？”
蓝忘机点头：“嗯。景仪，思追，你们在镇上再问问情况，注意安全。”
两人应了声，魏无羡和蓝忘机便往镇后的山里去。山路崎岖，两旁的树木长得枝繁叶茂，遮得阳光都透不进来。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魏无羡忽然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蓝湛，你闻。”
蓝忘机凝神细嗅，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怨气。“往这边走。”他指向左侧一条更隐蔽的小径。
顺着小径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片被踩踏过的草地，地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旁边还散落着几根黑色的兽毛。魏无羡蹲下身，用指尖捻起一根兽毛：“这毛看着不像寻常野兽的。”
蓝忘机则注意到旁边的树干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痕迹很新，应该是昨夜留下的。”他伸手摸了摸抓痕，眉头微蹙，“怨气不重，但很杂乱。”
魏无羡站起身，环顾四周：“奇怪，若是邪祟作祟，怨气不该这么淡。而且看这痕迹，倒像是……”
话没说完，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两人立刻警惕起来，蓝忘机握紧了避尘，魏无羡则摸出了陈情。只见树丛后窜出一个黑影，速度极快，眨眼就往山深处跑去。
“追！”魏无羡低喝一声，和蓝忘机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那黑影跑得极快，在树丛中穿梭自如，两人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竟被它引到了一处悬崖边。眼看黑影就要跳下去，魏无羡迅速甩出一张缚仙网：“哪里跑！”
网子精准地罩住了黑影，在地上挣扎着发出呜咽声。两人走近一看，都愣住了——那竟是个半大的少年，浑身漆黑，头发乱糟糟地遮住脸，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你是谁？为何在此作祟？”蓝忘机沉声问道。
少年却只是龇牙咧嘴，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不肯说话。魏无羡蹲下身，试图看清他的脸：“我们是修士，不是来害你的。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少年似乎被“修士”两个字刺激到了，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缚仙网竟被他挣得咯吱作响。魏无羡眉头一皱，刚想再加道符咒，却见少年的衣袖滑落，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鞭痕，新旧交叠，触目惊心。
他动作一顿，和蓝忘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这少年身上的怨气虽淡，却藏着极深的恐惧和恨意，显然是受了不少苦。
“先把他带回客栈再说。”魏无羡起身道，“看样子，这石牛镇的事，没那么简单。”
蓝忘机颔首，弯腰将挣扎的少年打横抱起。少年起初还在扭动，却在触到蓝忘机微凉的衣袖时，忽然僵住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魏无羡走在后面，看着蓝忘机怀里安静下来的少年，又看了看远处炊烟袅袅的石牛镇，总觉得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到客栈时，蓝景仪和蓝思追已经打听了不少消息。见他们带了个浑身漆黑的少年回来，都吃了一惊。
“魏前辈，这是……”蓝景仪指着少年，话没说完就被魏无羡打断。
“先找间空房。”魏无羡道，“思追，你带的药箱借我用用。”
蓝思追连忙点头，跟着他们进了房间。魏无羡小心翼翼地解开缚仙网，少年却没再挣扎，只是缩在墙角，警惕地看着他们。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魏无羡放柔了声音，拿出伤药，“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好不好？”
少年盯着他手里的药瓶，又看了看蓝忘机，忽然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魏无羡没听清：“你说什么？”
少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清晰了些：“……别碰我，他们会打我的。”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魏无羡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看向蓝忘机，对方眼中也凝着一丝寒意。看来这少年的遭遇，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凄惨。
夜幕渐渐降临，石牛镇的风带着寒意，吹得窗纸沙沙作响。房间里，魏无羡正耐心地给少年上药，蓝忘机则坐在桌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思索什么。蓝景仪和蓝思追守在门外，屏气凝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而此时，镇西头的一间大宅里，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个黑衣人吩咐：“……把那野种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被那些仙门修士查出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黑衣人躬身应道：“是，老爷。”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中年男人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那野种活着就是个祸害，既然敢跑出来，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房间里，少年终于放下了些许警惕，告诉魏无羡他叫阿墨，是被镇上的王老爷买来的仆人，因为不堪虐待才逃进了山里。至于那些丢家畜的事，他却摇着头说不知道，只是夜里总听见山里有哭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找他。
魏无羡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王老爷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石牛镇的异动就和他有关。他看向蓝忘机，对方微微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今晚先休息，明天我们去会会这个王老爷。”魏无羡拍了拍阿墨的肩膀，“有我们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阿墨抬起头，看着魏无羡和蓝忘机，眼里第一次有了光亮，轻轻点了点头。
夜深了，魏无羡躺在客栈的床上，却没什么睡意。蓝忘机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在想什么？”
“在想那个王老爷。”魏无羡转过身，窝在他怀里，“你说他会不会和当年陈家孩子的事有关？”
“有可能。”蓝忘机轻抚着他的背，“明天去查探一番便知。”
魏无羡点点头，忽然蹭了蹭他的脖颈：“蓝湛，今晚月色不错。”
蓝忘机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魏无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不管明天有什么等着他们，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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