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的后事是蓝曦臣亲手料理的。他选了块山清水秀的坡地，用灵力伐了棵百年古松做棺，下葬时，薛洋被捆仙索缚在一旁，全程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却一声不吭。
金凌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说不清是解气还是别的什么滋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蓝思追轻轻拉住了衣袖。“别这样。”蓝思追低声道，眼底带着悲悯，“他已经够苦了。”
金凌皱眉，却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等棺木入土，薛洋忽然猛地挣脱捆仙索——不知何时，那绳索竟被他用暗劲磨断了。众人皆惊，魏无羡已横笛在唇，却见薛洋只是跪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渗出血迹。
“晓星尘，”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了。下辈子……若有下辈子，换我护你。”
说完，他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走，背影决绝，竟没再回头。魏无羡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没吹笛阻拦。“让他去吧。”他对蓝忘机道，“有些债，得自己慢慢还。”
蓝忘机颔首，目光落在晓星尘的新坟上，神色平静无波。
处理完祠堂的事，王老爷的罪行也该清算。蓝曦臣带着江澄去了王宅，据说那王老爷见事情败露，竟想故技重施，用豢养的邪物抵抗，被江澄一紫电抽得魂飞魄散。等魏无羡和蓝忘机赶到时，只看见王宅一片狼藉，江澄正站在院里擦拭紫电，脸色阴沉。
“处理干净了？”魏无羡问道。
“嗯。”江澄应了一声，收起紫电就要走，却被蓝曦臣叫住。“江宗主，这邪物的怨气与当年温氏遗留的术法有些相似，或许……”
“与温氏无关。”江澄打断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抵触，“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罢了。”
蓝曦臣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温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此事或许牵扯甚广，需得告知各家仙门留意。”
江澄别过脸，没再反驳，算是默认了。魏无羡在一旁看得有趣，捅了捅蓝忘机的腰：“你看你哥，是不是对江澄太上心了？”
蓝忘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回客栈的路上，金凌忽然停住脚步，对蓝思追道：“思追，我收到消息，兰陵那边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蓝思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
金凌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等我处理完事情，就来找你。”
蓝思追的耳尖瞬间红了，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金凌这才转身，召唤出仙子，御剑离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蓝思追才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魏无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蓝忘机淡淡道：“他们很好。”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透了。魏无羡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蓝忘机端来一盆热水，蹲下身替他脱鞋。“蓝湛，你不用这样……”魏无羡有些不好意思，想收回脚，却被按住了。
“别动。”蓝忘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他将魏无羡的脚放进热水里，指尖轻轻揉捏着脚踝，“今天跑了一天，累坏了。”
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背，带着蓝忘机指尖的暖意，熨帖得魏无羡浑身都松快下来。他看着蓝忘机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伸手抚上他的发顶：“蓝湛，有你真好。”
蓝忘机抬眸看他，眼底像盛着星光：“我也是。”
夜里，魏无羡睡得格外沉。蓝忘机却没怎么睡，他靠在床头，借着月光细细看着魏无羡的睡颜。从年少初见时的顽劣跳脱，到后来的历经磨难，再到如今的安稳平和，这张脸承载了太多故事。他轻轻抚过魏无羡的眉眼，指尖带着珍视，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忽然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嘴里嘟囔着：“蓝湛……冷……”
蓝忘机收紧手臂，将他搂得更紧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魏无羡蹭了蹭，又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笑意，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第二天一早，众人准备返回云深不知处。临走前，蓝曦臣忽然对江澄道：“江宗主，不如一同去姑苏坐坐？”
江澄挑眉：“去你那儿做什么？听你讲家规？”
“并非。”蓝曦臣笑道，“只是近日收到些关于阴虎符残片的消息，想与江宗主商议一二。”
江澄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魏无羡看得直乐，凑到蓝忘机耳边：“你哥这借口，找得可真够蹩脚的。”
蓝忘机无奈摇头，眼底却满是纵容。
一行人御剑离开石牛镇时，阳光正好。魏无羡回头望去，只见那座小镇渐渐缩成一个黑点，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这里发生的事，有恶有善，有悲有喜，就像这江湖，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在想什么？”蓝忘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魏无羡转过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笑了：“在想，以后的日子，有你，有他们，真好。”
蓝忘机握紧他的手，指尖相扣：“嗯。”
风声掠过耳畔，带着草木的清香。魏无羡看着身边的蓝忘机，看着不远处并肩而行的蓝曦臣与江澄，看着紧随其后的蓝思追——他正低头看着手里金凌塞给他的护身符，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忽然觉得，这江湖路，就算再长，有这些人陪着，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而远在义城的方向，一个黑衣人影站在破庙前，手里捏着一块已经发黑的糖，望着姑苏的方向，久久未动。或许，有些债，真的要花一辈子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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