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寒鸦驾驶出色，但即使如此，连续十二小时的逃亡也让车上每个人都筋疲力尽。程星坐在副驾驶，手腕上的绿色节点装置微微发光，右脸的晶体纹路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明显。
"再往前二十公里就是边境检查站。"寒鸦的声音沙哑，"我有伪装ID，但你们得躲在货舱里。"
后座上，苏雨晴正在检查林玥的状况。自从离开圣殿，女孩就处于某种半梦半醒状态，偶尔会说出一些令人不安的预言片段。陈铭则埋头研究寒鸦给的数据芯片，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这不可能..."程序员突然抬头，"程星，同化仪式的坐标...是你老家那个废弃教堂！"
程星的血液瞬间冻结。他转身抢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着中国西南部一个小镇的卫星图，红色标记精确标在镇郊的白色建筑上——圣心堂，他童年最深的噩梦所在。
"搞错了..."程星声音嘶哑，"那里就是个普通小镇..."
寒鸦瞥了一眼屏幕："没错。云山镇，人口两万三千，以温泉和石灰岩洞闻名。"他顿了顿，"同时也是极光组织最早的实验场之一。"
程星的右眼标记突然刺痛，预知画面闪现——教堂地下室，红色根系如血管般爬满墙壁，中心处有个祭坛般的石台，上面刻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标记...
"我妹妹就是在那教堂附近死的。"程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十年前...他们说她是失足落水..."
车内一片死寂。寒鸦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程星...你妹妹程月，对吗？"
程星猛地揪住寒鸦的衣领，吉普车危险地蛇行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我是当年驻守云山的研究员之一！"寒鸦挣扎着控制方向盘，"你妹妹不是意外死亡...她是第一个天然载体！"
程星如遭雷击，松开了手。寒鸦趁机将车停到路边，转身面对众人："十年前，极光在云山发现了一处天然圣树节点——就是那个教堂地下。当时我们认为只是某种未知矿脉。直到有个小女孩经常去那里玩..."
"程月。"苏雨晴轻声说。
寒鸦点头："她开始出现异常——预知梦境、物体悬浮...典型的载体特征。但当时我们还不懂这些。组织决定...提取她的脑脊液做研究。"
程星的拳头攥得发白："你们杀了她。"
"不！是意外！"寒鸦痛苦地说，"采样过程中，她体内的能量突然暴走...整个实验室被晶体化...只有我因为外出采购幸免。"他指向自己脸上的疤痕，"这不是战斗伤，是载体能量辐射造成的。"
林玥突然坐直身体，琥珀色标记明亮起来："教堂地下的不是普通圣树...是'始祖样本'...观察者7号就是从那里诞生的..."
程星的标记与林玥的共鸣，给他闪现更多画面：年幼的妹妹站在教堂地下室，好奇地触碰墙壁上的发光纹路；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将她按在石台上；她惊恐的眼睛突然变成晶体状...
"我们必须去那里。"程星声音低沉，"在观察者7号完成仪式前。"
寒鸦重新发动车子："芯片上显示仪式在48小时后开始。足够我们——"
一声尖锐的警报打断了他。平板上出现红色警告：检测到孢子云异常移动。目标：云山镇。
"它知道了。"苏雨晴冷静分析，"观察者7号感知到我们的计划。"
陈铭检查着设备："最近的机场在八十公里外。但怎么通过安检？"
寒鸦露出决绝的表情："不去机场。我知道附近有个极光废弃据点，应该有还能用的直升机。"
吉普车再次启动，向黑暗中的山路驶去。程星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妹妹甜美的笑容，她失踪那天的暴雨，以及...那个在葬礼上出现的陌生女人，她的右眼下有个奇怪的标记...
"寒鸦。"程星突然问，"十年前我妹妹的葬礼上，有个女研究员来过。她是谁？"
驾驶座上的男人明显僵硬了一下："艾琳娜·伏特科娃。当时她刚叛逃到极光不久...对你妹妹的案例特别感兴趣。"他通过后视镜看了苏雨晴一眼，"后来她带走了程月的一部分组织样本...用于纳米机械实验。"
苏雨晴的银蓝纹路突然闪烁："所以我体内的纳米机械...源自程星的妹妹？"
这个可能性让车内再次沉默。程星看向苏雨晴，两人目光交汇，一种无法言喻的联系在空气中蔓延。
林玥突然痛苦地抱住头："它们在尖叫...所有载体...观察者7号在强行激活她们！"
寒鸦踩下油门："抓紧了！我们要加速了！"
废弃据点是个伪装成林场的小型基地。寒鸦的权限卡仍然有效，大门在身份验证后缓缓打开。令人意外的是，机库里的直升机不仅完好无损，还加装了额外燃料箱。
"太巧了..."陈铭警惕地环顾四周，"像是准备好的。"
寒鸦检查武器："因为就是准备好的。这里是抵抗组织的秘密站点之一。"
准备起飞时，苏雨晴突然僵在原地，银蓝纹路剧烈闪烁。她机械地走向墙上的医疗箱，取出手术刀和绷带，然后开始...改造它们？
"苏雨晴？"程星谨慎地靠近。
她头也不抬，双手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将普通医疗器械重组为某种精密装置："必须准备足够的医疗单元。预计伤亡率78%。"
程星看向寒鸦："这是？"
"纳米机械在自主进化。"寒鸦表情凝重，"它们在根据战场预测调整宿主生理机能。很快她就能凭空生成医疗工具...但代价是人性部分会被进一步压制。"
直升机升空时，程星注意到苏雨晴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金属蓝色，不再有自然的反光。她高效地准备了十二个"医疗单元"，每个都像是未来科技的产物。
林玥的状态则相反。她蜷缩在座位上，不断重复着其他载体克隆体的名字和位置，仿佛在试图安抚她们。她的琥珀标记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像是信号不稳定的灯塔。
飞行需要六小时。程星强迫自己休息，但刚一闭眼，梦境就抓住了他。
他站在云山镇的街道上，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是李毅，他死去的战友。
"好久不见，队长。"李毅笑着说，但他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眼白，"想通了吗？抵抗是没用的。"
程星在梦中知道这是观察者7号的把戏，却无法醒来："滚出我的脑子。"
"你的脑子？"李毅的脸突然融化，变成程月的样子，"哥哥，你的标记从哪来的？真的是'自然觉醒'吗？"
梦中的小镇开始崩塌，露出地下的红色根系网络。小程月站在网络中心，甜美地笑着："那天在教堂地下室，发生了什么？你真的记得吗？"
程星猛然惊醒，发现直升机正在降落。窗外是熟悉的云山镇轮廓，但此刻笼罩在不祥的黑色雾气中——圣树孢子已经先一步到达。
"情况比想的糟。"寒鸦操纵直升机避开孢子密集区，"教堂周围一公里已经被完全包围。"
程星擦去额头的冷汗，看向教堂方向。即使从这个距离，也能看到那里上空的云层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漩涡，漩涡中心偶尔闪过绿光。
"观察者7号已经到了。"林玥突然说，"我能感觉到它...它在等我。"
寒鸦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降落点——镇外废弃采石场。直升机刚触地，苏雨晴就迅速分发医疗单元，动作精准如机器。
"每人三个。"她机械地说，"使用方法已编程入纳米机械数据库。"
程星接过那些奇怪的装置，它们自动吸附在他的手腕节点上："苏雨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的话吗？"
医生停顿了一秒："病理解剖室，三具血肉傀儡。我的手术刀命中率98.7%。"她抬头，金属蓝的眼睛没有情感波动，"这是你需要的回答吗？"
程星心中一沉。纳米机械正在吞噬苏雨晴的人性，但现在没时间处理这个问题。他转向团队："计划很简单。突破孢子防线，进入教堂地下室，破坏仪式。"
"简单？"陈铭干笑一声，"就我们五个对抗一个外星超级智能？"
寒鸦从座位下拖出一个金属箱："不完全是。"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五支装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守望者催化剂。能暂时增强标记携带者的能力...但效果只有一小时。"
程星、苏雨晴和林玥各自取了一支。寒鸦也拿了一支："我也是标记携带者，只是用疤痕遮盖了。"
"那我呢？"陈铭问。
寒鸦递给他一个球形装置："电磁脉冲炸弹。当我说'现在'时，引爆它。会干扰圣树网络大约三十秒...够我们冲进教堂。"
众人准备就绪。采石场距离教堂直线距离两公里，途中要穿过半个小镇。程星童年最熟悉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孢子笼罩的鬼城。
踏出直升机的第一步，程星就感到右脸的标记与空中的孢子云产生某种共鸣——不是排斥，而是一种诡异的吸引。那些黑色微粒在他周围形成漩涡，却不直接接触。
"它们在...敬畏你？"寒鸦惊讶地观察。
林玥的琥珀标记也在发光："不是敬畏...是识别。程星的标记与观察者7号同源。"
这个认知让程星胃部翻腾。他加快脚步，带领团队向镇中心推进。街道两旁的房屋静悄悄的，有些窗户后面隐约可见被孢子感染的居民——他们站在黑暗中，皮肤下隐约有红色脉络流动。
"同化已经开始了。"寒鸦低声说，"但还没完全控制。"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教堂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圣心堂曾经是镇上最漂亮的建筑，白色尖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现在它却被红色根系完全包裹，像被某种巨型生物吞噬。更可怕的是，根系在有节奏地脉动，如同心跳。
"上帝啊..."陈铭小声惊呼。
程星的喉咙发紧。十年前的噩梦场景与眼前景象重叠——妹妹失踪那天，他找遍全镇，最后就是在这个教堂后院发现了她的发卡...沾满蓝色液体。
"观察者7号知道我们会来。"林玥突然说，"它在教堂地下室准备了一个...惊喜。"
寒鸦检查武器："什么惊喜？"
"给我的。"林玥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一个选择。成为它的一部分，或者..."
她没说完，因为教堂大门突然爆开，十几个穿极光制服的人走出来——但他们的制服是血红色的，眼睛全黑，皮肤下红色根系清晰可见。
"'新芽'派系的狂信徒。"寒鸦咬牙道，"已经完全被同化了。"
为首的"新芽"成员露出扭曲的笑容："寒鸦研究员...叛徒归巢。观察者大人正等着你们呢。"他的目光扫过程星，停在林玥身上，"特别是你，G-7。你的姐妹们都在里面...等着团聚。"
程星的标记突然剧痛，预知闪现——地下室确实有十几个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是一个载体克隆体，通过红色管线连接着中央石台...
"陈铭，"程星低声说，"准备炸弹。"
寒鸦假装投降，向前走了几步："听着，我也是标记携带者。让我见观察者大人，我可以劝说他们—"
他突然发难，射出一发脉冲弹击中教堂尖顶。碎石和尘埃四散的同时大喊："现在！"
陈铭按下引爆按钮。电磁脉冲无声地扩散，整个教堂周围的孢子云瞬间紊乱，红色根系抽搐着暂时麻痹。五人趁机冲刺，穿过混乱的"新芽"成员，冲入教堂内部。
里面的景象比预想更骇人。原本的长椅和祭坛已经与生物组织融合，墙壁上爬满脉动的红色根系。地面有个巨大的洞口，螺旋楼梯通向深处。
"地下室..."程星握紧武器，"我打头阵。"
他们谨慎地下行。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地心延伸。空气越来越热，充满金属和腐肉的混合气味。墙壁上的发光苔藓提供了诡异照明，映照出无数被根系包裹的人形轮廓——镇上的失踪居民。
终于，楼梯到了尽头。眼前是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中央是程星预知中看到的场景：十几个培养舱排列成圆，连接着中央石台。但预知没显示的是石台上站着什么——
一个三米高的人形生物，半身是扭曲的晶体，半身是圣树的黑色材质。它的"脸"上只有一只巨大的绿色眼睛，下方裂开一道形似嘴巴的缝隙。
观察者7号的本体。
"欢迎回家，标记携带者们。"它用多重音调的声音说，"特别是你，程星。我一直想见见...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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