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的难题

徐峰听完李子涵的话，眼睛亮了亮，像是抓住了什么头绪，推了推眼镜说：“既然子涵能做饭，说明我们不是什么都不会。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学？现在开始学认字、学算数，以后再学物理、化学，长大了说不定能把重工业重新搞起来。”

他说得认真，好像已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样子——工厂重新冒烟，机器转起来，水管有人修，电也不会停了。王豆豆却“嗤”地笑出了声，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抱着胳膊看他。

“学霸，我突然还是有点不喜欢你了。”王豆豆撇撇嘴，“自学成才？你说得轻巧。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看两遍课本就啥都会？”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徐峰：“一个脑袋，我们是同一个脑袋吗？你看你，背课文跟顺口溜似的，我呢？昨天背的古诗，今天就忘得只剩俩字儿。你让我学那些拧螺丝、看图纸的活儿？还不如让我去跟怪物打架呢。”

徐峰皱起眉：“可现在没人教我们了，不学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等着饿死，或者等着机器全坏光吧？”

“那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王豆豆摊摊手，“你知道重工业是啥不？我爸以前跟我吹过，说那得懂钢铁、懂电路，还得会开巨大的机器。就我们现在这样——连煤气灶都快弄不明白，学那个？跟登天差不多。”

李子涵站在旁边，小声说：“我妈说，慢慢学总能学会的。她教我蒸鸡蛋，一开始我总把水放多了，后来练了好几次就会了。”

“做饭跟造机器能一样吗？”王豆豆反驳，“鸡蛋蒸坏了能再蒸，机器装错了说不定就炸了。再说了，现在连课本都凑不齐，我家那本数学书，前几页被我折了纸飞机，后几页被我擦了鼻涕，早没法看了。”

徐峰被他说得噎了一下，却还是不肯放弃：“课本可以找啊，小区里那么多人家，肯定有剩下的。我家书柜里有我哥的初中课本，虽然难，但慢慢看总能看懂点。我们可以分工，我看理科，你看……”他看了看王豆豆，实在想不出他适合看啥，“你可以学动手的，比如拆东西、装东西，说不定你手巧呢？”

“我才不拆呢。”王豆豆把头扭到一边，“万一拆了装不回去，本来还能用的东西也废了。再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吃的，不是想几十年后的事。等哪天饿肚子了，你那本初中课本能啃吗？”

他说得直白，带着点孩子气的现实。徐峰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也没底气。是啊，连明天的早饭在哪都不知道，谈什么几十年后的重工业？刚才那点雄心壮志，好像被王豆豆一盆冷水浇得有点蔫了。

李子涵拉了拉徐峰的袖子：“徐峰哥哥，豆豆哥哥说得也有点道理。我们可以先学简单的，比如今天我教你们煮面条，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书。”

徐峰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也对，一步一步来。但不能不想，不想的话，真就只能等着了。”他看了王豆豆一眼，“就算你不喜欢学，也得学点开锁、修水龙头的本事，总不能以后渴了都没水喝。”

王豆豆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心里其实有点佩服徐峰——这时候还能想着以后的事，换了自己，早就慌得六神无主了。只是那“自学成才”四个字，听着实在太沉，像块压在胸口的石头。

他想起老爸以前总说他“脑子不笨就是不用”，那时候觉得是废话，现在却突然有点信了。说不定，他真的能学会点什么？比如……先学会怎么把煤气灶打开，不用总麻烦李子涵。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尘土的味道。三个孩子站在那里，没再争论。远处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但好像比刚才亮了那么一点点。王豆豆看着徐峰低头琢磨着什么，又看了看李子涵手里紧紧攥着的家门钥匙，突然觉得，不管是不是同一个脑袋，好像都得试着往一块儿使劲了。

毕竟，除了自己，再没人能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