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裂

王磊的后背抵着断墙，冷汗混着尘土往下淌。他看着远处蠕动的外星生物，那些滑腻的躯体碾过废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忽然就绷不住了。

“啊——！”

一声嘶吼撞在残垣上，碎成无数片哽咽。

“爸！妈！”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劈得像被撕裂的布，“你们到底在哪啊！”

没人应。大人消失那天，天空是紫黑色的，他攥着妹妹王美的手拼命跑，可最后还是弄丢了她。王美倒在巷口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是早上妈妈塞给她的。

“小美……”王磊蹲下去，手指抠进砖缝里，指甲缝渗出血来，“我没护住你啊……”

旁边的瓦砾堆里，埋着二哈的项圈。那只总爱拆家的傻狗，最后是扑上去咬外星怪物的腿才被撕碎的，它明明最怕疼，却硬是没哼一声。

还有步枪，那只来自昆明的昆明犬，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眼睛里映着他的脸。后来闪电也来了，那只德国黑背警犬，陪着步枪一起消散在白光里——王磊甚至没来得及跟它们说声谢谢。

不远处传来压抑的哭声，是小满。小姑娘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她姐姐前天才没的，那个总爱给她梳辫子的姐姐，被外星射线扫到，连句再见都没留下。

王磊抬头看向徐峰。

徐峰正用石块在墙上画着什么，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工厂的轮廓。他听见王磊的声音，转过头，脸上沾着灰，眼神却硬得像铁：“别垮。”

“垮？”王磊笑出声，笑声比哭还难听，“徐峰，你看看！”他指着远处又涌来的怪物，“我们连它们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你说以后要发展重工业，造武器，可我们能活到那时候吗？”

徐峰没说话，只是把石块攥得更紧。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是昨天为了抢一点压缩饼干被怪物的触须扫到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小满的姐姐没了，我妹妹没了，二哈、步枪、闪电……”王磊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说怎么办？我们这些剩下的，到底该怎么办？”

风卷着沙砾吹过，带着外星生物特有的腥气。徐峰把墙上的“工厂”画得更用力了些，像是要刻进石头里。他看向王磊，又看向缩在角落的小满，还有远处几个瑟缩的身影——那些都是大人消失后，被命运攥在一起的孩子。

“打不过，就先躲。”徐峰的声音有些哑，却异常清晰，“躲到能站稳的地方，捡起能拿的东西。重工业不是一天能成的，但总要有人想着。不然……不然小美、二哈、步枪它们，不就白没了吗？”

王磊愣住了。他看着徐峰，看着对方眼里没熄灭的光，忽然想起徐峰以前总说，等打赢了，要造最大的机器，让孩子们都能有饭吃，有地方住。那时候觉得是玩笑，现在听着，却像是根细针，扎破了心里的绝望。

远处的怪物又逼近了些，发出嘶嘶的声响。徐峰拉起王磊，又朝小满招了招手：“走了，找下一个掩体。”

王磊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他最后看了眼瓦砾堆里的项圈，又想起步枪摇尾巴的样子，忽然觉得喉咙里堵着的东西松动了些。

是啊，打不过，跑也要跑下去。

为了那些没了的人，也为了他们这些还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