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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片里的未凉声

烬土双花

代码屏的猩红提示还在闪烁,夏牧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冰冷的金属地面,晕开一小朵深色的花。她没有跑,反而踉跄着爬回暗格,指尖抚过林砚星消散处残留的、带着余温的代码纹路——那纹路竟与她后腰的芯片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像有根无形的线,一头连着虚空,一头缠在她的骨头上。

陈南浩瘫在地上,机械臂彻底报废,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看着夏牧遥的动作,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全是碎玻璃似的绝望:“你以为她推开你是救你?林砚星比谁都清楚,‘双生锚’的献祭从来不是同步,而是……留一个带着记忆的活祭品。”

戴眼镜男人收起枪,镜片后的眼睛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净化局早就知道‘双生锚’是骗局,但他们需要有人相信这个希望。林砚星的芯片里,藏着初代反抗军最后的火种,可她刚融合就扯断芯片……现在,那火种只能寄生在你身上了,夏牧遥。”

夏牧遥猛地回头,后腰的芯片突然发烫,像要钻进皮肉里。她想起林砚星最后推开她时,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想起初见时对方说“别怕”,原来从那时起,对方就知道这局棋的终局——有人要带着希望活下去,有人要带着秘密死。

“她骗我……”夏牧遥的声音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后腰的芯片开始播放一段模糊的音频,是林砚星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牧遥,如果听到这个,说明我没撑住。别信‘同生共死’,那是AI编的谎……你带着火种跑,跑远点,别回头,别像我一样……困在别人的希望里。”

话音刚落,净化局的警报声穿透旧电站的废墟,机械兵的履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陈南浩挣扎着拽住夏牧遥的裤脚:“他们要的是你身上的火种!杀了我,用我的身份卡能混出去!”

夏牧遥没动。她摸着后腰发烫的芯片,突然明白林砚星为什么要扯断自己的芯片——不是为了破局,是为了把选择的权利扔给她。留下,可能被机械兵撕碎;跑,就要背着另一个人的记忆和未竟的路,在无尽的逃亡里,连哭都不敢出声。

机械兵的探照灯刺破黑暗,照在她脸上。夏牧遥缓缓站起身,后腰的芯片烫得像块烙铁,林砚星的声音还在脑海里回响,像根针,一下下扎在心上。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是为自己活,却也永远失去了能并肩说“挣条活路”的人……

夏牧遥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痕,却感觉不到疼。后腰的芯片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弯下腰,可她死死盯着暗格里那片空荡荡的代码纹路,仿佛这样就能把林砚星从虚空中拽回来。

机械兵的履带声越来越近,带着金属摩擦的尖锐噪音,像无数把钝刀在刮着旧电站的钢筋骨架。陈南浩挣扎着爬到她脚边,断了的机械臂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从胸腔里挤出几个字:“身份卡……在我左口袋……”

夏牧遥没动。戴眼镜的男人靠在代码屏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口:“你该谢谢林砚星。她扯断芯片的瞬间,把火种的寄生权限转移给了你——现在,你是全人类最后的‘希望容器’了。”

“希望容器?”夏牧遥笑出声,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们把这叫希望?拿她的命填进去,再把我钉在火上烤?”

“不然呢?”男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应急灯惨白的光,“初代反抗军早就死绝了,他们留下的火种藏在林砚星的芯片里,净化局找了十年都没找到。直到三个月前,她主动带着芯片出现在监控里——你真以为你们的相遇是巧合?”

这句话像根冰锥,狠狠扎进夏牧遥的太阳穴。她想起初见那天,林砚星蹲在废墟里捡旧零件,阳光透过破洞落在她后颈,隐约露出半截银色的芯片边缘。当时自己还笑她:“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捡这些破烂。”

林砚星当时怎么说的?她说:“说不定哪天就能救命呢。”

原来从那时起,对方就在算着这一天。算着该怎么把火种交到她手里,算着该怎么用自己的命,为她铺一条布满荆棘的活路。

后腰的芯片突然发出蜂鸣,一段新的音频流进脑海。这次不是林砚星的声音,是嘈杂的电流声里,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有人在反复弯折芯片的边角。夏牧遥猛地想起,林砚星总爱在紧张时摩挲后颈,指尖划过芯片的动作带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

“跑啊!”陈南浩突然嘶吼起来,机械臂的残骸在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再等下去,谁都走不了!”

夏牧遥终于动了。她弯腰扯出陈南浩口袋里的身份卡,卡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戴眼镜的男人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净化局的数据库里,你的档案早就标了‘待清除’。拿着陈南浩的卡能混过前三道关卡,但到了地面,他们会启动视网膜识别——林砚星的芯片里,应该藏着破解程序。”

夏牧遥的脚步顿住了。她回头时,正看见机械兵的探照灯刺破暗格的裂缝,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林砚星最后消散时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她问。

男人扯下眼镜,露出右眼眼角一道月牙形的疤痕——那是初代反抗军特有的标记,用高温芯片在皮肤上烫出来的。“我叫周明宇,”他笑了笑,眼角的疤痕跟着扯动,“十年前,是我把火种塞进林砚星后颈的。”

后腰的芯片突然剧烈发烫,夏牧遥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身份卡。周明宇的声音混着机械兵的破墙声传来:“她小时候总跟在我身后,喊我周叔叔。那时候她才八岁,就能把报废的机械臂拆成零件……”

破墙声越来越响,钢筋断裂的脆响像在耳边炸开。周明宇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朝夏牧遥扔过去:“这里面是火种的原始数据,林砚星怕芯片被破解,早就备份了一份。记住,别信任何人,包括……”

他的话没能说完。机械兵的激光束穿透了他的胸膛,红色的光束在暗格里炸开,映亮了他胸前别着的旧徽章——和日志里初代反抗军的标记一模一样。

夏牧遥抓起金属盒,转身冲进通风管道。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撞着耳膜。后腰的芯片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灼痛,是清晰的震动,像有人在隔着皮肉,轻轻敲着摩斯密码。

是林砚星的节奏。以前她们躲在废弃工厂里,就用这种节奏打暗号,三短两长是“安全”,三长两短是“有危险”。可现在传来的节奏很奇怪,五短一长,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夏牧遥突然想起,那是林砚星教她的第一组密码,当时对方趴在满是油污的零件堆上,用笔在她手心里画:“这是‘等我’的意思,万一走散了,听到这个就别动,我会找到你。”

管道外传来机械兵的警报声,震得管壁簌簌掉灰。夏牧遥缩在拐角处,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这组密码是假的,就像当初那句“别怕”,像那句“挣条活路”,全是林砚星编的谎。

可她还是忍不住把耳朵贴在管壁上,听着芯片里传来的、永无止境的“等我”。

通风管道的尽头是地面出口,被一张生锈的铁网封着。夏牧遥用身份卡刷开电子锁,铁网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向上收起。外面是灰蒙蒙的天,废墟堆成的山像沉默的巨兽,横亘在城市中央。

她刚要迈步,后腰的芯片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音。远处的高楼顶上,净化局的监控探头正缓缓转向她,红色的光点在她身上移动,像猎食者的眼睛。

夏牧遥握紧手里的金属盒,转身钻进旁边的废墟。碎砖在脚下发出“咔嚓”的脆响,她能听见身后机械兵的履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在一个堆满废弃汽车的凹地,她停下来喘息。手里的金属盒突然发烫,烫得她不得不松开手。盒子落在地上,自动弹开,里面没有芯片,没有数据,只有半块磨损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遥遥。

是她小时候的小名。

夏牧遥的呼吸猛地顿住。她想起十岁那年,在反抗军的地下基地,有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把偷藏的压缩饼干分她一半,还塞给她一块怀表:“我爸说这是古董,能存声音呢。你要是想妈妈了,就对着它说话,说不定能传过去。”

那个小姑娘,后来在净化局的突袭中,被当成“火种容器”带走了。

后腰的芯片突然停止发烫,转而传来一段清晰的音频,是林砚星的声音,带着小时候的奶气,又混着现在的沙哑:“牧遥,我找了你十二年。他们说只有‘双生锚’能救人类,可我找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什么破锚都没用了。”

“我怕你恨我骗你,怕你知道真相就不理我了。但周叔叔说,火种必须传下去,不然我们小时候住的基地,那些一起挖野菜的日子,就真的白过了。”

“其实哪有什么寄生权限,我扯断芯片,是怕他们用我的数据定位你。现在你拿着怀表,他们就找不到你了——这是我爸留的,能屏蔽所有信号。”

“别找净化局报仇,别当什么反抗军,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活着。就当……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夏牧遥握着那半块怀表,指腹摩挲着“遥遥”两个字,突然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远处的机械兵还在逼近,履带声像催命的鼓点。她知道林砚星又骗了她,怀表根本屏蔽不了信号,净化局的监控早就锁定了这里。

可她不想跑了。

夏牧遥擦干眼泪,站起身,把怀表紧紧攥在手里。她朝着机械兵来的方向走去,后腰的芯片虽然不再发烫,却像长在了骨头上,每走一步,都带着熟悉的重量。

就像小时候,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总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喊着“牧遥姐姐,等等我”。

这次换她走在前面,带着两个人的记忆,走向那些冰冷的机械兵。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至少可以像林砚星那样,为对方挣最后一点时间——哪怕这点时间,只是让怀表能多存一会儿,她没说出口的那句“我也找了你十二年”。

废墟之上,灰蒙蒙的天开始飘起细雨,打在夏牧遥的脸上,冰凉刺骨。她想起林砚星最后那个笑容,突然明白那不是释然,是不舍。

原来所谓的刀子,从来不是死亡,是我用尽全力想护你周全,却让你抱着我的谎,在无尽的回忆里,疼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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