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物理课弥漫着松节油和金属的味道。实验楼三楼的实验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墨绿色的实验台上投下一道道狭长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被光束照得无所遁形。
“今天的实验是‘测定电源的电动势和内阻’，大家按照分组进行，注意电压表和电流表的正负极不要接反。”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在黑板上画出实验电路图，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让夏乔语想起了海洋之露编织幻境时藤蔓摩擦的轻响。
分组名单贴在实验室门口，夏乔语的目光在纸上扫过，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和晏霜分在一组。
“好巧啊，乔语。”王默抱着实验器材从她身边经过，压低声音笑道，“看来系统都在帮你完成任务呢。”
夏乔语的脸颊微微发烫，刚要反驳，就看见晏霜抱着一摞导线和电池盒走了过来。他今天没戴眼镜，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染成浅棕色，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手里还攥着一个笔记本，封面上有他自己画的简易电路图，线条干净得像手术刀划开的痕迹。
“器材都齐了吗？”他把东西放在实验台上，声音比平时清晰了些，像是在刻意放缓语速。
“嗯，电压表、电流表、滑动变阻器……”夏乔语清点着器材，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台面上的笔记本，封面上的电路图旁边，有一行很小的字：“记得提醒她，滑动变阻器要选最大阻值的。”
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响，像实验台底下藏着一只不安分的鼓。原来他早就看过分组名单，还特意做了准备。
“先连接电路吧。”晏霜打开电池盒，将两节干电池放进去，金属接触片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拧螺丝时无名指会微微翘起，带着一种笨拙的认真。
夏乔语拿着导线，按照电路图连接接线柱。当她要把最后一根导线接到滑动变阻器的接线柱上时，晏霜突然伸手拦住了她：“这里应该接下面的接线柱，接上面的话，变阻器就相当于一根导线，起不到限流作用。”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只有几厘米，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大概是早上刷牙用的牙膏味道。夏乔语的手指僵了一下，赶紧按照他说的重新连接，耳朵却像被火烧过一样烫。
“叮！检测到晏霜主动提供帮助，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0/100（友好）。”
系统提示音刚落，实验室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建鹏正手忙脚乱地拆着自己组的电路，电压表的指针因为正负接反而疯狂往左偏，舒言在一旁无奈地叹气，王默举着一个烧黑的电阻器，急得快哭了：“怎么办啊？我好像把电阻烧了……”
晏霜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扫过那边的混乱，又落回自己组的实验台上，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几秒钟后，他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快速画了个故障排查流程图，递给夏乔语：“你先看着，我去看看他们。”
夏乔语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比平时用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末尾还有一行小字：“等我回来一起测数据。”
她看着晏霜走向建鹏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他的“冰山”外壳下，藏着一片很软的地方。就像岚说的，时间会把人的棱角磨圆，但真正重要的东西，会像四叶草的根须一样，悄悄在心底扎得很深。
晏霜解决问题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只看了一眼烧黑的电阻器，就断定是“电源短路”，然后重新连接电路，调整滑动变阻器的阻值，还不忘提醒王默：“闭合开关前，要把滑动变阻器的阻值调到最大，就像开车前要拉手刹一样。”
“晏霜，你也太厉害了吧！”建鹏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物理这么好？”
晏霜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转身走回自己的实验台。经过夏乔语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没耽误太久吧？”
“没有。”夏乔语摇了摇头，把已经接好的电路展示给他看，“我按照你画的图接好了，你看看对不对。”
晏霜弯腰检查时，夏乔语闻到了他发间的味道，不是洗发水的香气，而是一种很干净的皂角味，像雨后阳光晒过的白衬衫。他的睫毛很长，离得近了，能看见上面沾着一点细小的灰尘，大概是刚才帮建鹏修电路时沾上的。
“很好。”他直起身，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可以开始测数据了。”
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夏乔语负责读表，晏霜负责记录数据，两人的配合默契得像排练过无数次。当滑动变阻器的滑片移动时，电流表的指针随之摆动，在表盘上画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线，像撞羽·朝颜展开翅膀时的纹路。
“第5组数据，电压1.35V，电流0.32A。”夏乔语报出数字，看着晏霜把数据记在表格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和电流计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这里算错了。”她突然指着表格里的一行数据，“电源电动势的计算，应该用闭合电路欧姆定律的图像法，纵轴截距才是电动势，你用了平均值法，误差会大一点。”
晏霜低头看了看，眉头微蹙：“图像法需要画U-I图，有点麻烦。”
“但更准确啊。”夏乔语拿出坐标纸，“我来画图，你帮我扶着尺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尺子，将一边对齐坐标纸的纵轴。夏乔语握着铅笔，沿着数据点画直线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两人同时停下动作，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像两束交汇的光。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百叶窗“啪嗒”作响，阳光透过缝隙在他脸上流动，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夏乔语突然想起岚捕捉到的那段记忆碎片——雨天的小巷里，年幼的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四叶草放进铁皮盒，盒子里的玻璃弹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此刻他眼底的碎星。
“叮！检测到深度协作，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0/100（亲近）。”
实验结束后，大家都在收拾器材，夏乔语看着晏霜把导线一圈圈缠好，突然想起他昨天问的实验报告。“你的实验报告，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放学后在教室问我，我一般会留到五点半。”
晏霜缠导线的动作顿了顿，背对着她轻声说：“好。”
放学后的教室渐渐空了下来，夕阳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夏乔语坐在座位上，假装在看课本，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后门的方向。手环里的精灵王们在悄悄嘀咕——苏睦说“紫荆花要在阳光下才开得最艳”，百结说“神圣之光都快被你的心跳声震碎了”，连一向清冷的椿都忍不住说：“再等下去，他来了你也要脸红。”
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后门被轻轻推开了。晏霜站在门口，背着书包，手里拿着实验报告，夕阳的金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轮廓，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画。
“可以进来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夏乔语赶紧点头，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坐这里吧。”
他在她身边坐下，身上的皂角味混着阳光的味道，像一阵清爽的风。实验报告上的字迹依旧工整，只是在几个步骤后面画了问号，像一个个等待被填满的秘密。
夏乔语拿起笔，给他讲解滑动变阻器的作用原理时，他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提出问题，声音近得像在耳边私语。当讲到误差分析时，她的笔不小心在纸上滴了一滴墨水，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对不起。”她赶紧拿橡皮去擦。
“没关系。”晏霜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这样挺好的，像个标记。”
他的指尖温热，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没有立刻移开。夏乔语的心跳突然变得飞快，像有无数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窗外的麻雀不知何时落在了窗台上，歪着头看着教室里的两人，叽叽喳喳的叫声像在起哄。
“我……”晏霜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这时，夏乔语的手环突然微微发烫，撞羽·朝颜的声音带着警惕在她耳边响起：“小心，有黑暗能量靠近，很微弱，但在快速移动！”
晏霜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抽回手，眼神里的温柔被警惕取代，像突然竖起尖刺的刺猬。“我先回去了。”他抓起实验报告，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站起身，“报告我自己再看看，谢谢。”
他转身跑出教室的速度很快，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夏乔语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像羽毛落在水面，瞬间就没了痕迹。
她低头看着实验报告上那个被墨水晕开的黑点，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撞羽·朝颜从手环里探出头，小声说：“刚才的黑暗能量好像是冲着他来的，很隐蔽，像是在监视。”
夏乔语的眉头微微蹙起。是曼多拉的人吗？还是……和他禁忌之地的身份有关？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教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夏乔语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发现走廊尽头的窗台上，放着一片压平的四叶草，叶片上还沾着一点墨水的痕迹——和她滴在实验报告上的那滴一模一样。
她拿起四叶草，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像他刚才留在她手背上的温度。手环里，岚轻轻叹了口气：“记忆被封印，连带着心意也说不出口啊。”
夏乔语把四叶草夹进笔记本里，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声说：“没关系，我等你准备好。”
晚风穿过走廊，带着远处紫荆花的香气，像是在回应她未说出口的话。她知道，实验室里那未完成的对话，总有一天会在阳光下重新开启，就像被乌云遮住的星星，终会等到放晴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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