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与暖阳》
苏晚第一次见到沈知珩，是在医院的走廊里。
她刚做完复查，手里攥着轻飘飘的病历单，指尖却凉得发颤。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她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围巾，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士略显慌张的声音："沈医生，3床的病人情况有点不稳定......"
她下意识地侧身让路，撞进一双极其冷淡的眼睛里。男人穿着白大褂，身姿挺拔如松，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扫过她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走廊里一盆无关紧要的绿植。
"知道了。"他的声音也像淬了冰，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不耐烦。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走远，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她的衣角，带起一阵冷意。
苏晚愣在原地，看着他匆匆走进病房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点发紧。她后来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是这家医院最年轻的心外科主任，沈知珩。
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的花园里。
苏晚的身体底子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生病，住院成了家常便饭。那天天气难得放晴，阳光透过薄雪洒在石板路上，她披着厚厚的外套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翻旧了的诗集。
"身体不好就少出来吹风，冻死了还要占用医疗资源。"
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苏晚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她抬头，看到沈知珩站在不远处，脱下了白大褂，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气质依旧清冷疏离。
她有点窘迫地拢了拢外套，小声说："我......我觉得今天太阳挺好的。"
沈知珩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微蹙："苏晚？"他念出她的名字，语气平淡，像是在确认什么。
苏晚点点头，有点惊讶他居然记得自己。
"上周的复查结果怎么样？"他问，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医生说......说还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怯懦。
沈知珩没再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说："脸色比上次还差，看来没听话好好休息。"
苏晚的脸瞬间红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小声辩解："我有好好休息的......"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是吗？那你告诉我，凌晨两点在医院论坛发帖子问哪种盆栽好养的人是谁？"
苏晚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她没想到自己随手发的帖子会被他看到，更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就是睡不着，随便看看的。"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沈知珩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盒递给她："这个，饭后吃，比你现在吃的药副作用小。"
苏晚迟疑地接过药盒，看着上面陌生的药名，有点不知所措。
"放心，没毒。"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我是医生。"
"谢谢你，沈医生。"她小声说，手指紧紧攥着药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没回应，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少看手机，多晒太阳，比什么盆栽都管用。"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门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盒，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从那以后，苏晚在医院里遇到沈知珩的次数多了起来。
有时是在走廊里擦肩而过，他会用那种没什么温度的眼神扫她一眼，丢下一句"今天看起来还行"或者"又熬夜了？"；有时是在食堂，他会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粥，然后皱眉说"吃这么少，等着再住院？"；有时是在她去取药的路上，他会突然出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语气生硬地说"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别把自己弄丢了"。
苏晚一开始很怕他，怕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怕他那些带着刺的话。但渐渐地，她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毒舌又高冷，却好像并没有那么难接近。
他会在她被别的病人家属刁难时，不动声色地站出来，用三言两语就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他会在她因为打针而害怕时，虽然嘴上说着"多大了还怕打针，幼不幼稚"，却会在护士扎针的时候，突然开口问她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他会在她生日那天，让护士送来一块蛋糕，蛋糕上连蜡烛都没有，只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吃点甜的，心情好，病才好得快"，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凌厉又好看。
苏晚的身体渐渐好转，出院那天，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跟他说声谢谢。
她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很久，才看到他下班出来。他脱下白大褂，换上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冷冽。
"沈医生。"她鼓起勇气叫住他。
沈知珩停下脚步，看向她："有事？"
"我今天出院了，想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感激，还有点不易察觉的不舍。
他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带着点嘲讽："谢我？谢我总说你？"
苏晚的脸有点红，小声说："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沈知珩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才开口，声音低沉了些："出院了也别大意，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别以为出了医院就万事大吉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他"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她："外面冷，早点回去。"
"好。"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苏晚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她知道，出了这所医院，他们大概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他是光芒万丈的外科医生，而她，只是一个常年生病的普通人，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偶尔相交，最终还是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回到家的日子，平静而单调。苏晚按照医生的嘱咐，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偶尔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晒晒太阳。她会时常想起沈知珩，想起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起他那些带着刺的话，想起他不动声色的关心。
她把他给的那个小药盒小心地收了起来，像收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月后，苏晚去医院复查，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想或许能在走廊里遇到他。但直到复查结束，她都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有点失落，走出医院大门时，天又开始下起了雪。她裹紧了围巾，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沈知珩那张清冷的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愣住了："沈医生？你怎么......"
"上车再说。"他打断她，语气有点不耐烦。
苏晚迟疑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很暖和，暖气开得很足。她局促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去复查？"他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看了她一眼。
"嗯。"
"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挺好的。"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车厢里陷入了沉默。苏晚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珩忽然开口："下个月我要去国外进修，一年。"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他转过头看她，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些，"这一年，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别让我回来的时候，又在医院看到你。"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点命令的意味，但苏晚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声音有点哽咽，"祝你......一路顺风。"
沈知珩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他想说点什么，想安慰她，却发现那些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冰冷的嘲讽。
"哭什么？"他皱起眉，语气生硬，"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苏晚赶紧擦了擦眼睛，摇摇头："我没哭。"
他没再说话，把车停在了她家门口。苏晚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沈医生。"
她推开车门想要下车，手腕却突然被他抓住了。他的手很凉，却很有力。
苏晚惊讶地回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疏离，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温柔。
"这个。"他松开她的手，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如果你......"
他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硬邦邦地说："如果你实在笨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给我打电话。"
苏晚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她看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心里五味杂陈。
"谢谢你，沈医生。"她小声说，推开车门下了车。
"苏晚。"他忽然叫住她。
她回过头。
"等我回来。"他看着她，眼神认真，语气坚定，"别让我担心。"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眶瞬间就热了。她用力点点头，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风雪中，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笔记本，像是攥着一个温暖的承诺。
那天晚上，苏晚翻开了那个笔记本。第一页上，是他凌厉的字迹，写着他在国外的联系方式，邮箱，电话，地址。后面的几页，是他写的注意事项，详细得让她惊讶：什么时候吃药，吃多少；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天气变化时要注意什么；心情不好时该怎么办......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
苏晚看着那句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她忽然明白，这个高冷毒舌的男人，其实早就把她放在了心上。他的关心，藏在那些冰冷的话语里；他的温柔，藏在那些不动声色的举动里；他的爱意，藏在那双看似冷漠的眼睛里。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苏晚按照他的嘱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她的身体越来越好，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
她会偶尔给他发邮件，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今天天气很好，告诉他楼下的花开了。他的回信总是很简短，有时只有几个字，有时只是一个"嗯"，但苏晚知道，他看到了，他在关心她。
冬天再次来临的时候，苏晚收到了沈知珩的邮件，只有两个字："等我。"
她知道，他要回来了。
那天，苏晚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化了点淡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点。她去了机场，站在出口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比一年前清瘦了些，头发剪短了，依旧穿着黑色的风衣，气质清冷，却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他也看到了她，脚步加快了些，径直朝她走来。
"沈医生。"她笑着叫他，眼睛弯成了月牙。
沈知珩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红晕，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不再那么苍白的脸颊，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那些刻薄的话又涌到了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雪花，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苏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回来了。"
苏晚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她点点头，努力忍住眼泪："欢迎回来。"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像是冰雪初融的模样。
"看来，这一年，你没笨到把自己弄丢。"他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晚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一点都不冷了。因为她知道，那个高冷毒舌的男人，带着一身风雪回来，是为了她。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这冬天里的暖阳，虽然来得迟了些，却足够温暖，足够照亮往后的每一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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