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峰会上，霍振廷当众甩给我一份伪造的股权质押合同。
“沈总，你的公司马上就是我的了。”他笑得志得意满。
全场哗然，记者镜头对准我惨白的脸。
我端起香槟抿了一口，指尖在合同签名处轻轻一点。
“霍总，伪造签名前，至少查查我的书法老师是谁。”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是我十年前获得全国书法特等奖的证书。
霍振廷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轻笑：“对了，你贿赂证监会高层的录音，我帮你备份了。”
大门推开，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水晶吊灯的光线冰冷锐利，切割着金融峰会现场浮华的空气。空气里混合着昂贵的雪茄味、女士香水的甜腻，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金钱与权力的紧绷感。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个笑容都精心计算，每一次握手都暗藏机锋。
我端着半杯香槟，站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这座被霓虹点亮的冰冷城市。玻璃倒影里映出一个女人的侧影：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定制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眼神平静，像结了冰的深湖。沈砚。这个名字在短短几年内，从籍籍无名到足以搅动这座城市的资本风云。而今晚，我知道，有一场风暴，正蓄势待发，目标直指我。
“沈总，真是好兴致。”一个带着浓重戏谑和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穿透了背景的爵士乐和低语。
来了。
我缓缓转身。
霍振廷站在几步开外，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也裹不住他那股暴发户式的张扬气焰。他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脸上挂着一种志在必得、近乎残忍的笑容，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锁住我。他身后簇拥着几个心腹，同样一副看好戏的嘴脸，目光扫过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贪婪。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瞬。交谈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带着好奇、探究、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过来。敏感的记者们更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动声色地举起了相机。
霍振廷很享受这种聚焦。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宣判式的戏剧感：“诸位！请安静一下！耽误大家一点宝贵时间，宣布一件小事！”
整个宴会厅彻底安静下来。音乐停了，交谈声消失了，只剩下呼吸声和无数道聚焦的目光。
霍振廷脸上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残忍快意。他“唰”地一声，动作夸张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文件，高高举起，纸张在灯光下哗啦作响。他目光如炬，死死钉在我脸上，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下：
“沈砚沈总！真不好意思，恐怕要通知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他故意停顿，欣赏着众人屏息凝神的紧张气氛，“你名下，包括‘磐石资本’核心股权在内的所有资产，已于今日下午三点，完成了强制质押！质押对象，正是鄙人的霍氏集团！”
他猛地将那份文件，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和羞辱的力道，“啪”地一声狠狠甩在我面前的地毯上！文件散开，露出几页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一个醒目的、猩红的公章印记。
“也就是说，”霍振廷的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嘲弄，他摊开双手，环视四周，“从这一刻起，沈总，你一手创立、苦心经营的磐石资本……马上就要改姓霍了！”
“轰——！”
短暂的死寂后，是炸开的哗然！
“什么？！股权强制质押？！”
“磐石资本易主？这怎么可能！”
“天哪！霍振廷下手这么狠？！”
“沈总完了！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快看沈砚的脸色！”
镁光灯瞬间疯狂闪烁，如同无数道刺目的闪电，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脸上。记者们不顾一切地往前挤，镜头贪婪地对准我，试图捕捉我此刻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磐石资本”这位传奇女掌门人瞬间崩塌的狼狈瞬间。
无数道目光，惊愕、怜悯、幸灾乐祸、难以置信……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皮肤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液上涌，脸颊在强光下微微发烫，那是一种生理性的反应。在外人看来，这无疑就是惨白、震惊、濒临崩溃的前兆。
霍振廷和他身后那群狗腿子，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微微扬起下巴，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眼神俯视着我，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碎裂的精美瓷器。
“沈总，”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商场如战场嘛，兵不厌诈。要怪，就怪你太相信某些人，或者……”他故意停顿，意有所指，“……太自以为是了。”
他的目光扫过我“惨白”的脸，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仿佛已经看到我跪地求饶的模样。
就在这全场哗然、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我、霍振廷的得意达到顶峰的瞬间——
我动了。
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崩溃、质问或歇斯底里。我只是极其平静地、微微垂下了眼眸，目光落在那份散落在地、如同废纸般的合同上。然后，在霍振廷嘲讽的目光和无数镜头的注视下，我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在霍振廷骤然眯起的眼神和全场骤然加重的屏息中，我的指尖，没有去捡那份合同，也没有指向霍振廷，而是——
轻轻地，落在了我左手端着的香槟杯上。
水晶杯壁冰凉剔透。
我端起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送到唇边，极其优雅、极其从容地，抿了一口。金黄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折射出吊灯璀璨的光芒。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和……荒谬的悠闲感。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摧毁一个人毕生心血的“宣判”，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霍振廷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身后那些狗腿子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眼神里透出茫然和一丝不安。
我放下酒杯，杯底与旁边侍者托盘上的空杯底座发出“叮”一声极其清脆、在死寂中异常刺耳的轻响。
终于，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回了地毯上那份合同。我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近乎悲悯的嘲弄。
我伸出脚尖，不是去踩，而是极其随意地，用那纤尘不染的黑色高跟鞋尖，轻轻点了点合同签名页上，那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签名处——“沈砚”。
“霍总，”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平静，“伪造他人签名这种技术活，门槛确实不高。不过……”
我刻意停顿，目光从签名处抬起，精准地刺向霍振廷那双因为惊疑而微微收缩的瞳孔。
“……动手之前，哪怕稍微花点心思，查查我的书法老师是谁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霍振廷有任何反应，也不等在场的任何人从这匪夷所思的转折中回过神来——
“唰！”
宴会厅前方，那块巨大的、原本播放着峰会宣传片的LED屏幕，毫无预兆地切换了画面！
一张清晰无比、带着岁月痕迹的证书图片，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深红色的绒布底，烫金的繁体字，庄严的印章。
证书正中，一行大字如雷霆万钧，狠狠劈入每个人的眼中——全国青少年书法大赛 特等奖
获奖者姓名那一栏，赫然是——沈砚！
证书下方，还清晰地展示着一幅装裱精美的书法作品局部特写。那笔走龙蛇、筋骨遒劲、带着磅礴气势的字体，与此刻地毯上那份伪造合同中“沈砚”的签名，在结构、神韵、乃至细微的笔锋转折处，都形成了极其鲜明、极其刺眼的对比！拙劣的模仿在真迹的光芒下，原形毕露，丑陋不堪！
“轰——！”
比刚才猛烈十倍的哗然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宴会厅！
“我的天！书法特等奖？！”
“那签名……假的！绝对是假的！”
“霍振廷伪造合同？！他疯了吗？！”
“沈砚……她早就知道？！她在等这一刻？！”
“太狠了！这是要当众把霍振廷的脸皮撕下来踩啊！”
镁光灯的闪烁频率达到了疯狂的程度，记者们几乎要冲破保安的阻拦。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都从我的脸上，瞬间转向了霍振廷！
霍振廷脸上的血色，在屏幕亮起的刹那，如同退潮般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张刚才还写满得意和残忍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苍白和僵硬！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刺眼的证书，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烈颤抖着，里面翻涌着惊骇、羞耻、以及被当众扒皮的滔天愤怒！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他身后的狗腿子们更是面无人色，惊恐地互相看着，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巨大的屏幕上，那张鲜红的特等奖证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霍振廷无地自容。他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在“书法特等奖”这五个烫金大字面前，变成了一个拙劣到令人发指的笑话。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从极致的苍白迅速涨成一种难堪的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屏幕连同我一起烧穿。
“沈砚！”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扭曲的低吼，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你……你阴我？！”他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冲上来，却被身后一个尚存理智的下属死死拽住了胳膊。
宴会厅里早已乱成了一锅沸粥。惊呼、议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记者们疯狂地按着快门，镜头贪婪地捕捉着霍振廷失态的脸和屏幕上那铁一般的证据。
我站在原地，任由那些目光洗礼，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倦怠，仿佛眼前这场闹剧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阴你？”我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我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霍振廷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种看着尘埃落定的漠然。
“霍总，你是不是忘了点别的？”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像冰棱碎裂，“比如……三天前，晚上九点十七分，‘云顶’会所，VIP888包厢？”
霍振廷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连嘴唇都变得灰白。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哦，对了，”我的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指尖随意地在香槟杯沿上划过，“你当时递给那位‘老朋友’的支票，还有那几句关于‘加快磐石资本审查流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的承诺……”
我顿了顿，迎着他骤然收缩、写满绝望的瞳孔，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补上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刀：
“……录音效果不太好，包厢回音有点大。所以，我特意找人做了降噪处理，帮你备份了好几份，音质清晰多了。”
“嗡——！”
霍振廷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他眼前发黑，耳鸣阵阵，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要不是被身后的下属死死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叫嚣！他以为天衣无缝的绝杀，原来从始至终，都在对方的股掌之中！他不仅是个跳梁小丑，更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等待审判的囚徒！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如同雷霆般的反转震得失去了言语能力。伪造签名，贿赂官员……任何一条，都足以将霍振廷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而沈砚，这个看似被逼到绝境的女人，原来早已手握屠刀，只等对方将脖子伸到最合适的位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就在霍振廷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
“砰！”
宴会厅那两扇厚重的、镶着金边的实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沉重的声响如同惊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几个穿着深色制服、身姿笔挺的身影。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胸前佩戴着清晰醒目的徽章。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神情肃穆，气场凛然。
为首的中年男人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一片狼藉、鸦雀无声的现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霍振廷身上。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声音冰冷、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响彻整个空间：
“霍振廷先生！我们是证监会稽查总队！现依法对你涉嫌伪造金融文件、操纵证券市场及行贿公职人员等重大违法行为立案调查！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振廷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不似人声的呜咽，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彻底瘫倒在地上。他带来的那几个心腹，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地僵在原地，被迅速上前的工作人员控制住。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新一轮更猛烈的哗然和闪光灯的疯狂洗礼！
我站在原地，仿佛这一切喧嚣都与我无关。目光平静地掠过瘫软如泥的霍振廷，掠过那些被带走的、失魂落魄的身影，掠过一张张写满震惊、敬畏、复杂的脸孔。
侍者端着托盘，无声地经过我身边。
我伸出手，重新拿起一杯新的香槟。金黄色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中轻轻晃动，细密的气泡不断升腾、破裂。
我微微举起杯，对着空气，对着这场刚刚落幕的闹剧，对着这个冰冷而残酷的名利场，也对着那个被拖走的身影曾经所在的方向。
然后，我轻轻抿了一口。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随即是回甘的清冽。
没有庆祝，没有胜利的微笑。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一点如同寒星般、永不熄灭的冷芒。
杯壁冰凉，倒映着满场混乱的光影，也倒映着我毫无波澜的眼。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