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刺破雨幕,照亮唐安琪满是血污的脸。
驾驶座的门猛地弹开,诺亚的手伸向她——那只手在发抖。
“上车!”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电子合成音,像是大哭过后的哽咽。
唐安琪跌进副驾,湿透的囚服紧贴在身上。她这才看清诺亚的模样——婚纱下摆被撕成破布条,裙撑的钢圈支棱在外,像折断的翅膀。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永远充满野心的机械瞳孔,此刻布满血丝,红肿得不像一个明星该有的样子。
“你的眼睛……”
诺亚一脚油门,车轮碾过泥浆。
“艾琳圣女不在了。”
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银针。
唐安琪的指尖无意识抠着安全带,喉咙里卡着块灼热的铁。
“什么……她怎么了?”
诺亚的指甲陷进方向盘。
“她被唐赫开枪打伤,在我怀里去世了。”雨水从她下巴滴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唐安琪想起最后一次见艾琳,那个改头换面的少女还在犹如神女般地安慰她。
“她是不是……早就……”
诺亚突然急刹,越野车在悬崖边甩尾。她伏在方向盘上,肩膀剧烈颤抖,伤心的抽泣声比任何人的哭声更让人心碎。
唐安琪扯下囚服袖口的纽扣,里面藏着微型接收器——艾琳的手笔。
“去老城区。”她将纽扣按在车载充电口,中控屏亮起陈玉玲的实时定位,“那疯女人这周三都会去实验室。”
车子在盘山路上漂移,唐安琪的肋骨可能断了两根。她吐掉嘴里的血沫,突然笑出声:
“开快点,赶得上给那这伙怪物送终!”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消毒水的气味,而是腐臭与血腥。
唐安琪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宋珍妮。
那个女人蜷缩在墙角,曾经精心保养的长发黏在脸上,嘴唇干裂渗血,手指死死掐着隆起的腹部,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疼痛。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
“陈玉玲呢?”唐安琪低声问。
宋珍妮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笑。
“被唐赫送进精神病院了……”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来过……钥匙……被他拿走了……”
唐安琪蹲下身,伸手去扶她,却摸到一手冷汗。宋珍妮的身体烫得吓人,皮肤下的血管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她快不行了。”诺亚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唐安琪和诺亚架着宋珍妮往外走,她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为什么……救我?”宋珍妮的呼吸急促,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
唐安琪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宋珍妮曾经趾高气扬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而现在,她像条被丢弃的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或许只是因为……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宋珍妮的头靠在诺亚的肩膀上,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痛苦地皱眉。
“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女人……要攀附有权有势的男人……才能活得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座椅,指甲缝里全是干涸的血迹。
“王子俊……唐赫……马克刘......我以为他们能给我一切……”她突然笑了,笑声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结果……他们连命都不给我……”
唐安琪沉默地开着车,后视镜里,诺亚的眼眶泛红。
诺亚别过脸,看向窗外。
她不想承认,但宋珍妮的话像刀子一样,剐着她的心脏。
宋珍妮的惨叫撕裂了夜空。
“孩子……孩子要出来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诺亚的手臂,血珠渗了出来。
唐安琪的呼吸几乎停滞,她赶忙停下了车子。
她没有接过生,甚至没见过女人生产。
“诺亚!怎么办?!”
诺亚的手也在发抖,她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程序。
“保孩子……”宋珍妮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求你们……救救我……”
血。
到处都是血。
唐安琪的双手被染红,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机械地按照诺亚的指示去做。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宋珍妮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
唐安琪用颤抖的手抱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小生命。
“是个女孩……”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宋珍妮的嘴角微微上扬,眼泪混着血滑落。
“别让她……知道她的父母是谁……”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然后,垂落下去。
再也没有抬起。
黎明前,唐安琪用匕首在荒野挖了一个浅坑。
诺亚轻轻地将宋珍妮放进去,她的身体已经冰冷,脸上的血迹被擦干净,看起来甚至有些安详。
婴儿在诺亚怀里安静地睡着,小小的拳头攥着,仿佛在抗议这个世界的残酷。
“给她起个名字吧。”唐安琪说。
诺亚低头看着那张稚嫩的脸,轻声道:
“希望。”
“她叫希望吧。”
晨光刺破云层,照在新翻的泥土上。
唐安琪站在坟前,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唐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