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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岁月回甘

棠花刃

草原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婉兮正坐在毡房的暖炉边,教北狄的孩子们认中原的文字。窗台上的铜盆里养着株雪莲,是云舟特意从圣山移栽来的,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冰晶,在炭火映照下泛着莹白的光。

“苏先生,‘和平’两个字为什么要这样写?” 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炭笔,鼻尖冻得通红。她是蒙力克的孙女,名叫阿古拉,总爱缠着婉兮问东问西。

婉兮握着她的手,在羊皮纸上写下 “和平” 二字:“你看,‘和’字像不像两个人在说话?‘平’字像不像我们草原上的蒙古包,稳稳当当的?”

阿古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毡房门口欢呼:“是可汗回来了!”

婉兮抬头望去,云舟披着一身风雪走进来,玄色的披风上落满了雪花,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暖意。他刚从边境巡查回来,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是给婉兮带的蜜饯 —— 是她最爱的桂花味,用北狄的蜂蜜腌制过,甜里带着点草原的清冽。

“今天学了什么?” 云舟解下披风,将蜜饯递给婉兮,指尖在她冻红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下。他的鬓角沾着雪粒,耳后那粒朱砂痣在火光下愈发鲜明,像雪地里开出的一点红梅。

婉兮剥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甜香瞬间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在教孩子们写‘家’字。” 她指着纸上的字迹,“我说,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不管是中原的瓦房,还是北狄的毡房。”

云舟的眼神软得像融化的雪水。他从怀里掏出块暖玉,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纹,是中原的工艺,却在莲心嵌了颗北狄的蓝宝石:“这是工匠们新做的,说要送给未来的小王子。”

婉兮的脸颊腾地红了,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却在低头时摸到小腹 ——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是中原与北狄的血脉,是和平的延续。

冬去春来,草原上的草芽刚冒头时,京城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 松年。老人拄着新做的拐杖,颤巍巍地走进毡房,怀里抱着个樟木箱,里面是婉兮母亲的遗物。

“老爷说,这些该给小姐了。” 松年打开箱子,里面是件绣着棠花的嫁衣,还有本泛黄的医书,“尤其是这本医书,夫人当年在棠溪村救过不少北狄牧民,上面记着许多治草原常见病的方子。”

婉兮抚摸着医书泛黄的纸页,上面有母亲娟秀的批注,还有几处用北狄文做的注解。她突然想起那个送银戒指的老妪说过,当年有位中原女子,背着药箱在草原上奔波,救活了许多快要病死的孩子。

“原来母亲早就来过这里。” 婉兮的声音有些哽咽,云舟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松年抹了抹眼角:“老奴还带来个好消息,圣上要在雁门关修座‘和平桥’,让两国的百姓能自由往来。老爷说,等桥修好了,就带着若雁来草原看小姐。”

毡房外传来一阵欢腾,阿古拉举着支刚开的迎春花跑进来,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苏先生,可汗,你们看!圣山脚下的花都开了!”

婉兮和云舟相视而笑,跟着孩子们跑到草原上。春风拂过,吹绿了连绵的草地,也吹起了婉兮的裙摆。她望着远处牧民们赶着羊群迁徙的身影,突然明白母亲和兄长的坚持 —— 和平从来不是一纸盟约,而是像这草原上的花,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用心浇灌。

秋分时,婉兮生下了个男孩,眉眼像云舟,却有着和她一样的杏眼。老王爷抱着曾孙,笑得合不拢嘴,亲自给孩子取名 “思瑾”,既念着中原的苏瑾,也盼着北狄的安宁。

满月那天,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庆典。中原的戏班子唱着《昭君出塞》,北狄的牧民跳着安代舞,篝火映着人们的笑脸,像一片跳动的星海。婉兮抱着思瑾,坐在云舟身边,看着父亲和老王爷举杯共饮,突然觉得时光仿佛绕了个圈 —— 那些曾经的仇恨与隔阂,都在这欢声笑语中烟消云散。

夜深时,云舟抱着思瑾,婉兮靠在他肩头,三人坐在毡房的窗前看星星。思瑾的小手攥着婉兮的银镯,又抓着云舟的麒麟佩,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你看那三颗和平星。” 云舟指着夜空,“它们比以前更亮了。”

婉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三颗星辰在夜幕中闪烁,像三颗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宁静的草原。她想起那对拼合的银镯,那枚完整的海棠戒指,还有兄长留下的血书和箭羽 —— 这些信物串联起的,不仅是她和云舟的爱情,更是两个民族跨越时空的和解。

若干年后,思瑾长成了个健壮的少年,既能骑射打猎,也会吟诗作对。他常常缠着婉兮和云舟,听他们讲当年的故事 —— 雨夜破庙的相遇,染坊暗战的惊险,草原婚礼的热闹。

“那后来呢?” 思瑾趴在草地上,手里把玩着那对银镯,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婉兮笑着抚摸他的头:“后来啊,雁门关的和平桥修好了,中原的商人带着丝绸茶叶来草原,北狄的牧民赶着牛羊去中原。你父亲还在圣山脚下建了所学堂,教孩子们学两国的文字和历史。”

云舟接过话头,指着远处正在吃草的羊群:“你看那些羊,有中原的绵羊,也有北狄的山羊,它们在一起吃草,不是很好吗?”

思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举起银镯:“那这对银镯,是不是要传给我的孩子?”

婉兮和云舟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欣慰。夕阳西下,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银镯的叮当声和远处的牧歌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永恒的歌谣。

又过了许多年,婉兮和云舟都老了。他们常常坐在草原的老槐树下,看着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看着和平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云舟的背有些驼了,婉兮的头发也白了,但他们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临终前,云舟将那枚麒麟佩放在婉兮掌心,气息微弱却清晰:“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只要银镯和玉佩还在,和平就不会消失。”

婉兮点点头,将自己的银镯套在他的手腕上,与他的玉佩紧紧靠在一起:“嗯,我记得。就像兄长说的,善良不是软弱,是历经风雨后,仍选择相信光明。”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远处,思瑾正带着孩子们,在和平桥上放飞写满祝福的纸鸢,纸鸢的尾巴上,系着小小的银铃,铃音清脆,像极了当年婉兮腕间的银镯声。

风穿过草原,带着海棠花的香气,也带着岁月的回甘。那些见证了爱恨与和平的信物,终究化作了草原上的尘土,却在这片土地上,埋下了永不凋零的种子。而婉兮和云舟的故事,就像那三颗明亮的和平星,永远闪耀在夜空,告诉后人 —— 爱与勇气,从来都能跨越山海,战胜一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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