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

我第一次见到王先生，是在二零二四的那年冬天。

记忆里，那年的寒意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凛冽些，连空气都像结了层薄冰，吸进肺里都带着清冽的刺痛。就是在这样一个呵气成霜的时节，我和几个相识多年的朋友约好了去新西兰。

我们这群人，从青涩年纪一路相伴着走来，彼此的脾性早就摸得透透的。

大概是骨子里都藏着点对远方的向往，总约定着每隔两三年就结伴出门晃荡一圈——有时是去东南亚的海岛晒晒太阳，有时是钻进西北的戈壁看星星，每次的目的地随性得很，重要的是身边始终是这几张熟悉的面孔。

所以出发前规划行程时，谁会晕车该靠过道坐，谁的胃不好得备着胃药，大家都不用特意叮嘱，早就在心里盘算了千百遍。

那次去新西兰也不例外，出发前一周，就天天在群聊里面吵吵闹闹地分任务：有人负责订民宿，有人研究租车路线，有人列了长长一串要去打卡点。

直到出发前一天，群里突然跳出刘丁硕的消息，说要多带一个朋友同行。

“我朋友，王楚钦，正好那段时间有空，想着人多热闹，就一起过来了。”

刘丁硕在群里补了句，还附了张模糊的合照，照片里的男生穿着黑色连帽衫，半张脸埋在帽子里，只露出一截挺直的鼻梁，看着倒像是个安静的性子。

我们几个倒也没多想，毕竟刘丁硕的朋友，总归是信得过的。

只是那时谁也没想到，这个被临时“加塞”进来的王先生，会在后来和我深深地挂了钩。

初遇时的场景早就模糊了，只记得抵达基督城那天，天空飘着零星的雨丝，刘丁硕推着两个大行李箱从出口走出来，身后跟着的男生穿着件灰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衬得眉眼愈发清晰。刘丁硕笑着朝我们挥手，指着他说：“这就是王楚钦。”

他便也跟着笑了笑，抬手打了个招呼，声音带着点刚下飞机的沙哑：“你们好，叫我楚钦就行。

那年冬天的冷，后来总被新西兰的阳光和笑声冲淡了些。但每次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总觉得连那清冽的寒意里，都悄悄藏着点不一样的温度。

轮到我介绍自己时，指尖不知怎的微微发紧。大概是方才听着大家说笑分了神，抬头时恰好撞上王先生望过来的目光。

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周遭的喧闹忽然淡了半拍。他的眼睛生得很亮，瞳仁是深褐色的，像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明明是初见，却没什么疏离感。睫毛不算特别长，却密得很，垂眸时会在眼下投一小片浅影，此刻迎着光，每一根都看得分明。

我张了张嘴才想起要说的话，声音里大概是掺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滞涩。

等说完名字低下头，耳尖却悄悄热了起来。

心里头莫名冒出个念头：这样的眼睛，该是很会藏情绪的吧？至少在这一刻，它让我忘了方才还在念叨的租车路线，只记住了那一眼里，分明带着的几分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值得流连的，和王楚钦算是混了个脸熟，加了微信便一起往民宿去了。

我们这群人旅行向来随性，头一天总默认是休整日——想补觉的就窝在房间里倒时差，精力足的便揣着手机随便在附近晃荡，谁也不勉强谁。

走在去民宿的路上，风里还带着新西兰清晨的凉意。刘丁硕在前面和朋友聊得热络，我跟在后面，偶尔抬眼能看见王楚钦的背影，他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步伐不快，正侧耳听着旁边人说当地的景点。

民宿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白色的房子爬着青藤，推开木门时听见风铃叮当地响。

进了门大家便自动散开，有人扑到沙发上喊“先躺十分钟”，有人去厨房看有没有热水，王楚钦则把包放在玄关，转身问房东要了张附近的地图，低头慢慢看着。

我找了个靠窗的椅子坐下，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漫进来，心里想着：这样的开头，好像也不错。

接下来便是分房间。民宿一共七个房间，三个女生四个男生，不多不少正好够分。按老规矩抽纸条定归属，纸条在刘丁硕手里揉得皱巴巴的，被大家哄笑着抢来抢去。

我拆开自己那张时，指尖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看清上面的“201”才抬头，正好撞见王楚钦展开他的纸条。

他挑了下眉，看向我这边时，目光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我是202。

原来在同一层。

拎着行李箱往二楼走时，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刚踏上两级台阶，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我帮你拿吧。

我回过头，看见他伸手要接行李箱的动作，连忙往后退了半步，笑着摆手：“不用不用，里面就几件换洗衣物，很轻的。

他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才收回去，指尖轻轻蹭了下背包带，倒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那好吧，”他说，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箱子上，又抬眼看了看楼梯拐角，“小心点台阶。”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往上走。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声响，201和202的门牌并排挨着，在天光里泛着浅淡的光泽。

“那……先各自收拾下？”我停在自己门口，转过身时，他刚把行李箱放在202门口，闻言点了点头，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好。”

推门时，听见隔壁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心里忽然掠过一丝细碎的念头——原来被刚认识的人这样客气地关照，是会让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