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东方纤云感觉自己快要被卡座里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左右两边来自印飞星和卜算天的一道喷火、一道玩味的目光活活烤熟的时候——
“叮咚!”
清脆的手机提示音如同天籁,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东方纤云几乎是感激涕零地一把抓起桌上震动的手机,动作快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这声提示音,简直是他十八年人生里听过最悦耳的声音!微凉的金属外壳贴着他汗湿的手心,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那针锋相对的视线也“唰”地一下,如同探照灯般,同时聚焦在了他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左边,印飞星那头标志性的、如初雪般纯净的白色长发,此刻并未像往常那样随意披散,而是用一根亮蓝色的发带在脑后高高束起一个利落的马尾,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在额前,更衬得他俊朗的面容线条分明。此刻,那对剑眉紧锁,赤色的眼眸里燃着压抑的怒火,死死盯着屏幕。
右边,卜算天紫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发尾带着自然的微卷,玫红色的眼眸在咖啡馆柔和的灯光下流转着似笑非笑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她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东方纤云心脏砰砰跳,手指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颤抖划开屏幕。屏幕上,赫然是他和母亲东方听澜的聊天框,一条新消息静静躺在那里。
他点开,旁边两颗脑袋也下意识地凑近了些。印飞星束起的白色马尾几乎要扫到东方纤云的手臂,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卜算天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香也悄然萦绕鼻尖。
“小云儿,再过几天还有一场庆祝芜穹成为新一任家主的宴会,爸爸妈妈就不回去了哦。已经给你哥哥发消息了,到时候人可能比较多,你跟紧他还有算天就好,有问题的话,可以找你临川小姨,你记得给算天说一下噢。”
短短几行字,东方纤云的目光像被粘住了一样,反复扫过“庆祝芜穹成为家主”、“宴会”、“人多”、“跟紧哥哥和算天”、“临川小姨”这些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他刚获得喘息的心湖上。
“……”
刚才因为短信获救而短暂回暖的心脏,瞬间像被扔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窿,拔凉拔凉!一股熟悉的、名为“夭寿啊!”的绝望感直冲天灵盖,让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为什么?!为什么同一个“庆祝东方芜穹当家主”的主题,还要分成本家内部小聚和对外大宴两场啊?!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折磨本家子弟的方式吗?!表哥的成人礼兼交接仪式刚熬过去,那觥筹交错间水晶灯刺眼的光芒、香水混合香槟的甜腻气味、以及东方芜穹那戏谑的“纤云美人儿”仿佛还在眼前耳边萦绕……现在又来一场更盛大的?!而且爸妈又不回来!还要他跟紧李纤云和……卜算天?!
东方纤云此刻只想把脸埋进面前那杯已经半凉的拿铁里,让苦涩的液体淹没他悲催的灵魂。他仿佛已经预见到几天后,自己再次被塞进那身剪裁合体却如同刑具的深蓝色西装,领口勒得他呼吸不畅,像个人形挂件一样被李纤云带着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进行名为“社交学习”的公开处刑。同时还要时刻提防无处不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绿发飘摇得像只开屏孔雀的东方芜穹,以及身边这位顶着“卜家大小姐”光环、能在一秒内从人偶模式切换到吐槽模式的卜算天……
“夭寿了!!” 他在内心无声地呐喊,脸上是混合着生无可恋和欲哭无泪的复杂表情,连头顶翘起的一缕呆毛都似乎蔫了下去。
印飞星就坐在东方纤云左边,自然也看清了消息内容。他英挺的眉头皱得更紧,额角那缕不听话垂下的**白色发丝**随着他烦躁的呼吸微微颤动。又是东方家的宴会……而且还是庆祝那个讨厌的东方芜穹正式成为家主的?规模肯定比上次更大,鱼龙混杂,光是想象那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和虚与委蛇的寒暄,就让他头皮发麻。
“啧,” 他烦躁地咂了下嘴,声音不大,却像冰块磕在杯沿,清脆又带着冷意。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那样的话,东方家本宅的安保和规矩肯定更严,想再像今天这样把纤云单独约出来,怕是难如登天了……” 他冰蓝色的眼眸暗沉下来,像结了霜的湖面,带着明显的不甘扫过对面安静喝果汁的卜算天。少女纤细的脖颈微微弯曲,紫色的发丝滑落肩头,她小口啜饮着橙汁,喉间发出细微的吞咽声,姿态优雅得像只梳理羽毛的鸟儿。“而且有这个‘人形监视器’寸步不离地黏着,难度系数直接翻倍!也许那几个家伙也会来……” 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在绿植掩映的安静角落里向东方纤云吐露心意的计划再次化为泡影,印飞星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闷得发慌,看卜算天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更觉得碍眼,恨不得把她面前那杯果汁换成苦瓜汁。
而被点名的“人形监视器”本人——卜算天,则坐在东方纤云右边,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剔透的玻璃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她纤细的指尖滑落。她玫红色的眼眸淡淡扫过那条消息,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脸上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疏离、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的模样,仿佛只是看到了一条普通的日程提醒。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百叶窗,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对她而言,无非是再切换一次“卜家大小姐”模式罢了。换上缀满星光的月白礼服,绾起紫色长发,点上无懈可击的妆容,挂上恰到好处的、如同量角器量出来的矜持微笑,必要时扮演一下“未来未婚妻”的角色……这套流程她早已驾轻就熟,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虽然有些乏味,但比起此刻应付眼前这个一点就炸的“白毛笨蛋”,或者在家对着东方纤云那头柔顺的长发搞各种可能引发“血案”的编发试验,去宴会厅当个漂亮人偶倒也算换个环境,还能顺便观察一下各路人马的八卦。至于消息里那句“跟紧李纤云和东方纤云”?她自动过滤了后半句,反正跟着李纤云走流程准没错,李纤云就是宴会礼仪的活体教科书。至于东方纤云……嗯,就当是顺便看管一下自己的“长发玩具”,别让他在觥筹交错间走丢,或者被某些“白毛危险分子”趁乱拐跑。
于是,在东方纤云内心哀嚎、印飞星烦躁憋闷的背景下,卜算天极其淡定地伸出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东方纤云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胳膊。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她用她那清泠泠的、如同山涧溪水流过鹅卵石的、属于“卜家大小姐”的标准声线提醒道:“东方纤云,阿姨让你通知我。” 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与此刻卡座里压抑又暗流涌动的氛围格格不入。
东方纤云:“……” 他艰难地扭过头,动作僵硬得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他看着卜算天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此刻却波澜不惊的脸,再看看手机屏幕上那行清晰得刺眼的“你记得给算天说一下噢”,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通知?这还用通知吗?!您老人家不是已经一字不落、连标点符号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吗?!而且看您这反应,这眼神,这淡定的姿态,显然早就做好了再次“披甲上阵”、扮演完美大小姐的准备啊!东方纤云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咆哮。
卡座里的气氛,因为这条突如其来的宴会通知,变得更加诡异和……沉重(这种沉重感几乎完全压在了东方纤云和印飞星身上)。
印飞星束起的白色马尾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微微晃动,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瞪着卜算天,眼神里的控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锥:“都是因为你们家这破事!没完没了的宴会!” 卜算天则完全无视了那充满敌意和烦躁的目光,气定神闲地用银色小勺戳着盘子边缘那颗作为装饰的、鲜红欲滴的草莓。小勺和骨瓷盘发出轻微的、规律的“叮叮”声,在沉默中格外清晰。
只有东方纤云,像个被霜打蔫了、又被烈日暴晒过的小白菜,彻底耷拉下脑袋,柔软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生无可恋的眼神。他对着手机屏幕上那条让他心凉半截、仿佛宣判了“刑期”延长的消息,默默消化着“宴会二周目”即将到来的噩耗。桌上那杯拿铁表面的拉花早已模糊成一团混沌的奶泡,就像他此刻一片混乱、看不到光明的暑假前景。他感觉自己的假期,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一个越来越水深火热、鸡飞狗跳的方向,毫不留情地推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