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傍晚，老天爷像是被谁戳破了情绪的口袋，早读课还悬在天上的暖阳，到放学时已被墨色的乌云彻底吞没。风裹着沙尘撞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发出“呜呜”的闷响，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哭，教室里的光线也跟着暗了下来，连黑板上的粉笔字都失了往日的清晰。
苏念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早上出门时太急，把伞落在玄关柜上了。她望着窗外越来越密的雨丝，心里有点发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划着，犹豫着要不要给妈妈发消息让她来接。
“念念，发什么呆呢？”林薇薇拍了拍她的肩膀，书包上挂着的毛绒兔子挂件还在轻轻晃，“我妈今天开车来接我，顺路带你一段？”
苏念刚要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顾屿背着书包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校服袖口沾着一点白色的粉笔灰，显然是刚才主动帮老师擦黑板时蹭到的，手里攥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伞柄上的银色卡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
“我顺路，一起走？”顾屿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刚好盖过窗外的风声，落在苏念耳边时，带着一点温温的质感。他站在课桌旁，身形比上个月似乎又高了些，校服领口的扣子系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
苏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下意识地看向林薇薇，眼神里带着点无措。林薇薇立刻心领神会，冲她挤了挤眼睛，嘴角弯出狡黠的笑：“那我可不当电灯泡啦！你们路上小心，别淋着雨！”说完就抓起书包，脚步轻快地朝校门口跑，跑了两步还回头朝苏念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教室里的同学渐渐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念跟着顾屿走出教学楼时，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顾屿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像一片小小的天空，稳稳地罩在两人头顶。苏念很快发现，伞面明显倾向她这边，顾屿的右肩已经悄悄被雨水打湿，深色的校服上晕开一片浅浅的水渍。
“伞往你那边挪挪吧，你都湿了。”苏念小声说，伸手想去推伞柄，指尖刚碰到顾屿的手，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他的手心暖暖的，和冰凉的伞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屿笑了笑，脚步放慢了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你上次数学试卷的错题，都弄明白了吗？就是那道梯形求面积的题。”他刻意转移了话题，指尖轻轻转了转伞柄，避开了苏念的目光。
提到数学，苏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把刚才的窘迫抛到了脑后：“嗯！你讲的中位线方法太好用了！我后来又找了三道类似的题练，都做对了！”她一边说，一边把书包往怀里抱了抱，生怕里面的练习册被雨水打湿——那本练习册上有顾屿写的解题步骤，她一直宝贝得很。
顾屿侧过头看她，路边的路灯刚好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透过雨幕落在她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鼻尖沾着的细小雨珠，像撒了颗小小的碎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起做题时的样子格外认真，连嘴角都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那下次月考，争取再提十分？”顾屿的语气里带着鼓励，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儿上，想伸手帮她理一理，又悄悄收回了手，指尖在伞柄上轻轻摩挲着。
“我、我尽量！”苏念的脸颊有点发烫，赶紧移开目光，看向路边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叶片上的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滴，落在积水里，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问：“对了，你喜欢吃巧克力味的饼干吗？我周末想试试烤……上次你说怕腻，我可以少放糖。”
“喜欢。”顾屿没等她说完就点头，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不过确实别放太多糖，我妈总说我吃太甜的容易牙疼。”他想起上次吃蔓越莓饼干时，苏念特意把蔓越莓多的几块挑给他，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柔软。
两人一路聊着，伞下的空间不大，却格外安静温暖。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沙沙”的，混合着两人偶尔的交谈声，把周围的喧嚣都隔绝在外。苏念偶尔会偷偷看顾屿，发现他总是把伞往她这边倾，肩膀上的水渍越来越大，心里既感动又有点过意不去，脚步也下意识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想帮他挡一点雨。
走到苏念家小区门口时，雨渐渐小了，只剩下细密的雨丝飘在空中。苏念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顾屿：“我到啦，谢谢你送我回来。”她伸出手，想接过顾屿手里的伞，“明天我把伞还你，再给你带巧克力饼干，保证不甜腻。”
顾屿把伞递给她，伞柄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传到苏念指尖时，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好。”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不舍，却没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快进去吧，外面有点冷，别感冒了。”
苏念点点头，抱着伞跑进小区大门，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屿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飞快地跑进了楼道口，直到躲在门后，才敢偷偷探出头——顾屿还站在那里，黑色的身影在雨幕里格外显眼。
等苏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口，顾屿才转身走进雨幕里。他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其实他的家在学校的另一边，所谓的“顺路”，不过是他特意绕的远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了大半的肩膀，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想起苏念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甜丝丝的，连雨水的冰凉都感觉不到了。
回到家时，顾屿的肩膀已经湿透了，妈妈看到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唠叨：“怎么淋这么湿？不是带伞了吗？”
顾屿一边换衣服，一边笑着说：“路上遇到同学，伞借她用了。”他没说自己绕了远路，也没说伞其实一直在他手里，只是觉得，能送苏念回家，淋点雨也没什么。他坐在书桌前，想起苏念说明天要带巧克力饼干，忍不住拿出手机，搜索“巧克力饼干低糖配方”，认真地把步骤记在备忘录里——他想，明天吃到饼干时，一定要好好夸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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