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

第七十三次循环开始时，沈渊在熟悉的眩晕中睁开眼。

窗外是2075年夏末的雷暴，铅灰色云层压得很低，豆大的雨点砸在强化玻璃上，发出沉闷的鼓点。空气里有潮湿的尘土味，混杂着他公寓里常用的雪松味香薰——这是晏砚清选的味道，他说沈渊身上的冷硬需要一点柔和的中和。

沈渊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摊开的星图。图上标记着下一次深空探测任务的预定航线，密密麻麻的坐标像撒落的银砂，指向人类尚未踏足的黑暗疆域。这是他和晏砚清共同负责的项目，也是……一切开始失控的地方。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驱散循环带来的滞涩感。记忆像被反复擦写的硬盘，有些片段已经模糊不清，但核心的痛苦却一次比一次清晰——每一次循环的终点，都是晏砚清的死亡。

第一次是实验事故，能量过载的冲击波将晏砚清卷入坍缩的力场，沈渊只抓到一片带着余温的衣角。第二次是高空坠落，为了抢修观测塔的设备，晏砚清失足从百米高空坠下，沈渊赶到时，只看到地面上蔓延开的深色血迹。第三次，第四次……后来的死亡越来越离奇，像是某种无形的规则在刻意修正，无论沈渊如何规避已知的危险，总会有新的意外精准地降临在晏砚清身上。

直到第三十七次循环，沈渊才终于意识到，他被困在了时间的闭环里，而晏砚清的死亡，是这个闭环无法撼动的终点。

他尝试过远离，以为只要自己不靠近，晏砚清就能活下来。他申请调离项目组，搬到另一座城市，断绝所有联系。可在循环的最后三天，他还是会收到晏砚清的死讯，死于一场与他毫无关联的意外。

绝望像深海的压力，几乎将他碾碎。但他不能停。只要循环还在继续，就意味着还有机会。这一次，他换了策略。

他不再试图阻止死亡，而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让晏砚清活得更……像他自己。

手机屏幕亮起，是晏砚清发来的消息：“星图校对好了吗？晚上组里聚餐，一起？”

沈渊看着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名字，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停留了很久。过去的七十多次里，他或冷漠，或急切，或小心翼翼，每一种姿态都带着预设的目的，反而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次，他想试试不一样的方式。

他回：“好，地址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