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月岛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墓园入口的拐角,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方才他驻足的地方,空气似乎还残留着无形的震颤。那阵拂过他泪痕的、温柔到令人心碎的风,卷着几片迟落的樱花,在原地打了个旋儿,最终无力地散开,花瓣零落尘埃。
寂静重新笼罩了这片角落。
只有墓碑上新多出的那行字——“萤,等我”——在渐斜的日光下,泛着一种奇异而微弱的光泽,不像刻痕,倒像是用光写就,随时会随风散去。
……
【传送完成。最终任务世界:寂灭冰原。任务目标:取得核心冰魄。警告:此世界法则排斥强烈,能量紊乱,宿主灵魂稳定性将持续下降。失败后果:灵魂湮灭。】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透了灵魂每一个角落,远比物理上的低温更可怕,那是一种仿佛能冻结思维、寂灭意识的绝对冰冷。星野镜的魂体在出现的刹那几乎被冻得涣散,系统001发出的光芒都变得黯淡迟缓。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惨白,冰棱如利剑倒悬于苍白的天空,狂风卷着冰碴,发出鬼哭般的呼啸。这里没有生命,只有死寂和消亡。
她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股清晰的、灵魂被这个世界挤压剥离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千万把冰刀。
但那双凝视着虚无的眼睛里,却燃着一簇无论如何也不会熄灭的火。
她想起了转身前最后看到的,他微微颤抖的、挺得笔直却脆弱无比的背影。想起了墓碑上那个她耗尽最后力量留下的承诺。
“等我,萤。”她在心里默念,声音被狂风撕碎,但意志却前所未有地凝聚。
灵魂稳定性下降的警告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缓慢流失,意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在这里,时间既是敌人,也是代价。
【宿主大大,能量护盾最多维持72小时!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冰魄的方位!】001的声音带着急切的电流杂音。
“我知道。”星野镜的声音异常平静。她抬起几乎要被冻僵的“手”,感知着空气中那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冰冷的能量流向。“在那边。”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影,逆着能撕裂魂体的寒风,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毁灭性的冰白之中。每一步,都像踩在灵魂的刀尖上。
……
月岛萤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他依旧上班,下班,偶尔和山口忠他们聚一聚。他依旧言辞犀利,逻辑清晰,是办公室里那个可靠又有点难以接近的月岛前辈。
只是他去墓园的频率,从每年一次,变成了每月一次,有时甚至两周一次。
他总是在下午去,站在那里,有时说几句话,有时只是沉默地站着。他不再有那种失控落泪的时刻,也不再提起那种“她还在”的玄妙感觉。那阵奇怪的风,那个突兀的回首,最终被他归结为极度思念下的错觉。
但墓碑上那行字,却真实的存在着。
山口忠第一次注意到时吓了一跳:“阿月!这、这是……?”
月岛萤推了推眼镜,光线在镜片上反射出冷白的光,看不清眼神:“啊。不知道谁刻的。”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山口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阿月没有像以前那样,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悲伤,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压抑的紧绷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没人知道月岛萤私下查过多少次监控,问过多少墓园管理员,甚至悄悄拓印了字迹去找人分析。结果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外人接近的痕迹,字迹无法匹配,石料专家也说不出这字是如何凭空出现,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理性告诉他这很荒谬,无法解释。
但某个被深深埋藏的地方,那颗死寂了五年的心,却被这行荒谬的字撬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一种他不敢宣之于口,甚至不敢仔细深思的、渺茫到近乎可笑的期待,如同绝境中的野草,顽强地探出了一点头。
“等我?”
等什么?怎么等?可能吗?
所有问题都没有答案。但他却开始等了。以一种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方式。
他不再只是凝视过去,而是开始无意识地眺望未来。
……
寂灭冰原。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天。
星野镜的魂体已经淡得像一层透明的纱,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这片惨白的背景里。系统001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提示音断断续续:【警告…灵魂完整度15%…10%…能量即将枯竭……】
她穿越了暴雪核心,躲过了空间裂缝,抗住了无数次灵魂冻结的危机。此刻,她正悬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冰渊之上,下方最深处,一点幽蓝到极致的光芒在缓缓跳动,如同冰冷的心脏。
那就是冰魄。整个寂灭冰原寒冷与毁灭法则的核心。
也是她回家的路标。
夺取它,必然引发整个冰原法则的反噬,那将是毁灭性的最后一击。她的灵魂,很可能撑不到任务完成提示响起的那一刻。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视线仿佛能穿透无数世界的壁垒,看到那个总爱皱着眉、嘴硬心软的高个子男人,正站在她的碑前。
这次,她不是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这次,她可以选择走向他。
星野镜笑了笑,那笑容在她几乎透明的脸上,绽放出一种极致璀璨又极致温柔的光彩。
她向着那点幽蓝,纵身一跃。
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归巢的倦鸟。
在触碰到冰魄的瞬间,无法形容的极致严寒和狂暴能量瞬间吞没了她!魂体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获取核心冰魄!最终任务完成!开始剥离此世法则!传送启动!】001用最后的力量尖声嘶鸣。
【警报!灵魂受损过载!传送过程存在剥离风险……】
声音被巨大的能量乱流撕碎。
意识在彻底湮灭和一线生机之间被疯狂拉扯。剧痛中,她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得如同烙印:
“萤——”
……
又是一个午后,阳光很好,樱花快要开尽了。
月岛萤照例来到墓园。他今天带了一本她以前很喜欢,但他总嗤之以鼻的漫画。
他习惯性地先看向墓碑,准备把花放下。
动作瞬间僵住。
手里的漫画书“啪”地一声,掉落在脚边的草地上。
墓碑前,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躺着一样东西。
那不是花,也不是祭品。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多边形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幽深到极致的蓝色,内部仿佛有冰晶在缓慢旋转、生长又湮灭。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肉眼可见的、让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的寒意。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无声地诉说着难以想象的遥远旅途和极致险阻。
而在那块冰冷刺骨的蓝色晶体旁边,竟还有一小片残破的、焦黑的……衣角?布料。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撕扯过,又被极寒瞬间冻结,边缘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到即将消散的能量波动。
月岛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投入沸水!他呼吸骤停,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认得那衣角的颜色和质地,那是五年前……她最后穿的那条裙子的颜色!
他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在那行字上——“萤,等我”。
不再是凭空出现的刻痕,不再是无法理解的谜团。
有了这块冰和这片衣角,它变成了一个……承诺!一个跨越了生死、穿透了世界壁垒、用难以想象的代价换来的、正在进行时的承诺!
巨大的、颠覆一切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耳鸣阵阵。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石碑才勉强站稳。指尖传来的寒意和石碑的粗糙触感,都在尖叫着这一切的真实。
五年的沉寂被彻底打破。
那些他压抑的、不敢深想的、所有无法解释的瞬间——眉骨的触感、擦泪的风、还有那无数次觉得她就在身边的错觉……海啸般席卷而来!
不是错觉!
从来都不是!
她真的在!她去了某个地方!她在完成某个任务!而她留下的这行字……是真的!她在努力回来!回到他身边!
月岛萤猛地抬手捂住了嘴,镜片后,那双总是冷静克制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一层破碎的水光,情绪剧烈翻腾,震惊、狂喜、恐惧、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身体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幽蓝的冰魄和焦黑的衣角,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个身影在怎样绝望的险境里挣扎拼搏。
过了很久,很久。
颤抖的手指缓缓摘下被水汽模糊的眼镜。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冰冷墓碑上那个“镜”字,像是抵住了她的额头。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绝望的低语,而是带着哽咽的、无比坚定的誓言,每一个字都砸在坚硬的石碑上,清晰无比:
“我等你。”
风再次拂过,卷起最后的樱花瓣,轻轻落在那块散发着不属于此世寒意的冰魄上,温柔地覆盖了那片焦黑的衣角。
等待,终于不再是漫无目的的煎熬。
它有了终点。
作者有话:嘿嘿,猜猜看还有没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