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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魂殿深处,禁绝之室。
这里比静室更加隐秘,空间不大,墙壁、地面、穹顶皆由一种吸音、隔绝魂力探测的暗沉金属打造,冰冷而死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药味,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绝望气息。中央,一个复杂的魂导法阵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法阵核心,正是被禁锢在特殊金属拘束架上的唐三。
他的状态比训练场那次更加凄惨。腰腹间那道巨大的伤口虽然被强行缝合,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膏,但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水不断渗出,染红了绷带和身下的金属平台。他的四肢被冰冷的金属环牢牢锁住,手腕脚踝处因剧烈的挣扎而磨得血肉模糊。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愤怒或痛苦,而是一种被绝望浸泡过后的、近乎疯狂的猩红,如同濒临崩溃的困兽。
丹田深处那根尘晶之刺,如同活物般,持续散发着阴寒的侵蚀感,不仅干扰魂核,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意志。
银尘站在法阵边缘,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她手中并未把玩尘晶,而是托着一个由无数细微棱镜构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银色多面体。多面体内部,一缕极其微弱、带着蓝金色泽的魂力光丝,如同被囚禁的精灵,在其中左冲右突,却无法挣脱。那是从唐三破碎魂核边缘,被尘晶之刺强行剥离、萃取出的,最精纯的一丝本源魂力,蕴含着蓝银皇的生机与昊天锤的霸道。
“纯度尚可,韧性不足。”银尘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室内响起,如同在评价一件实验材料。她指尖微动,一缕更加凝练的银色尘晶丝线探入多面体,精准地刺入那缕挣扎的蓝金光丝中!
“呃啊啊——!!!”
拘束架上的唐三身体猛地绷成一张反弓,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全身的肌肉都在疯狂痉挛抽搐,锁链被拉扯得哗啦作响!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核心被强行撕裂、本源被抽取的极致折磨!他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牙齿死死咬住,鲜血从嘴角溢出,混合着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涎水。
银尘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多面体内部。那缕蓝金光丝在被尘晶丝线刺入后,如同遭受了电击,剧烈地颤抖、扭曲,颜色变得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就在濒临溃散的边缘,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极其微弱的、带着不屈意志的波动,如同火星般顽强地闪烁了一下,试图抵抗尘晶的侵蚀和剥离。
“哦?”银尘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发现有趣变量的兴味。她指尖的尘晶丝线力量微收,不再强行抽取,反而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开始引导那缕微弱的意志波动,让它与多面体本身的尘晶结构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
就在这时,禁绝之室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道金色的身影悄然步入。她并未靠近法阵中心,只是停在门口阴影与室内幽光的交界处。来人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合体的金色宫装长裙,勾勒出尊贵而傲人的曲线。她的面容绝美,如同最完美的雕塑,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阳光,垂至腰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同熔化的黄金,璀璨、炽热,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漠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正是武魂殿少主,天使神位的继承者——千仞雪。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法阵中心正在承受非人折磨、发出凄厉哀嚎的唐三身上,那双黄金瞳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丝冰冷的审视,如同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然而,当她的视线转向法阵边缘那个清冷如月的背影时,那层冰冷迅速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浓烈、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千仞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最完美的金色雕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一种如同太阳般炽热、神圣又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与这间充满血腥和痛苦的禁室格格不入。然而,这强大的气场,在触及银尘周身那无形的尘晶领域时,竟如同阳光遇到了绝对零度的冰壁,被无声地隔绝、消融。
银尘似乎对千仞雪的到来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她的全部注意力依旧在那枚变幻的多面体和唐三的痛苦哀嚎上。
千仞雪的黄金瞳微微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更深沉的渴望在她眼底翻涌。她不喜欢被忽视,尤其是不被眼前这个人忽视。她向前迈了一小步,金色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声,在这充斥着痛苦呻吟的寂静中异常刺耳。
“看来,我们的‘贵客’不太适应这里的招待?”千仞雪开口了,声音如同黄金碰撞,悦耳动听,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戏谑和冰冷的嘲讽,矛头直指唐三,目光却牢牢锁在银尘清冷的侧影上。
唐三的惨嚎因这突兀的声音而出现了一丝卡顿,他艰难地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球,看到了门口那道如同太阳般耀眼的身影。千仞雪!武魂殿的少主!他眼中的绝望瞬间被更深的仇恨和屈辱点燃!他认得这张脸!在天斗帝国潜伏多年的雪清河!欺骗了所有人!他挣扎着想要怒吼,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银尘依旧没有回头。她指尖控制着多面体和尘晶丝线,那缕属于唐三的本源魂力在意志与尘晶的拉扯下,正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变,时而狂暴,时而沉寂。
“他的适应力,比预想的强一点。”银尘终于回应了,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数据。她微微侧过头,清冷的银色眼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瞥了千仞雪一眼。那眼神里没有面对金鳄的漠然,没有面对光翎的冰冷隔绝,也没有面对雄狮的碾压警告,而是一种……如同看待一件精美艺术品般的审视,带着一丝评估其价值的冷静。
仅仅是一瞥,千仞雪却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目光,如同最纯净的雪水浇在她炽热的心头,带来一阵战栗般的刺激。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背脊,黄金瞳中的光芒更加炽盛,如同在回应某种无声的挑战。
“强?”千仞雪红唇勾起一抹高傲而冰冷的弧度,她向前又走了几步,距离银尘只有数米之遥。那股炽热神圣的气息更加浓郁,试图穿透那层无形的尘晶屏障,触及银尘本身。“不过是靠着那点可笑的‘天命’在苟延残喘罢了。”她的目光扫过唐三身上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鲜血,语气轻蔑如同拂去尘埃,“这样的废物,也配让银尘供奉亲自‘照料’?”
“废物?”银尘的指尖微微一顿,多面体内的尘晶丝线停止了引导。她缓缓转过身,正面对着千仞雪。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千仞雪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血脉深处那份被逼到绝境的不屈……”银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引力,“这些都是最珍贵的‘燃料’,足以点燃一场……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之火。”
她向前迈了一步,月白的袍角拂过冰冷的金属地面。这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千仞雪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银尘身上那股独特的、如同冰原尘埃般的清冷气息,与她自身炽热神圣的魂力气息碰撞、交融,产生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张力。
千仞雪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黄金瞳中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那不仅仅是对力量的渴望,更是一种对眼前这个清冷、神秘、掌控着他人极致痛苦的女人的……强烈占有欲。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复仇之火?焚烧谁?”千仞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期待,“唐昊?还是……整个昊天宗?”她微微扬起下巴,如同骄傲的女王,眼神却紧紧追随着银尘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她想要的答案。
银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越过千仞雪,再次落回法阵中央痛苦抽搐的唐三身上,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
“焚烧谁并不重要。”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重要的是,这火焰,由我亲手点燃,由我亲手掌控。它的光芒,它的炽热,它的毁灭……都将成为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她指尖的多面体倏然收拢,将那缕发生异变的蓝金光丝彻底封存其中,化作一颗内部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的银色晶体。
“而你,千仞雪,”银尘的目光重新回到近在咫尺的金发少女脸上,那双清冷的银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欣赏火焰跳动的微光,“你的光芒,太过耀眼,也太过……单一了。”
她伸出手,并非触碰千仞雪,而是将那颗刚刚封存了唐三痛苦本源与异变魂力的银色晶体,轻轻托在掌心,递向千仞雪。那姿态,如同在献上一件稀世的珍宝,又像是在赐予一件致命的毒药。
“想看看,真正的‘焚世之炎’,是如何在绝望的灰烬中诞生的吗?”
千仞雪的目光瞬间被那颗小小的银色晶体牢牢吸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晶体内部那股混乱、痛苦、不屈又带着毁灭气息的异种能量!那是唐三本源的一部分,更是被银尘亲手扭曲、提炼的“作品”!一种强烈的、混合着兴奋、好奇和某种扭曲认同感的冲动在她胸中炸开!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伸出带着金色薄纱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颗冰冷的晶体。在指尖触碰晶体的瞬间,一股阴寒、混乱又带着极致痛苦的情绪碎片猛地冲入她的脑海!那是属于唐三的绝望嘶吼!千仞雪身体微微一颤,黄金瞳中光芒爆闪,但她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晶体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那痛苦与毁灭的力量彻底掌握!
“有趣……”千仞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黄金瞳灼灼地盯着银尘,“非常有趣……银尘。我开始明白,为何连爷爷都对你如此……‘尊重’了。” 她将“尊重”二字咬得很重,眼神却充满了赤裸裸的、想要将眼前这轮清冷之月据为己有的炽热欲望。
银尘看着千仞雪紧握晶体、眼中燃烧着毁灭与占有欲的模样,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如同蛇蝎盘算猎物般的满意,悄然划过。她成功地将武魂殿这位最耀眼的太阳,也吸引到了自己编织的、由痛苦和绝望构成的黑暗舞台边缘。
清冷如月,蛇蝎入骨。她不仅掌控着唐三的生死与蜕变,更以他为媒介,撩拨着武魂殿最核心人物的心弦。无论是供奉们的敬畏与痴迷,还是千仞雪的征服欲与对毁灭艺术的认同,都成了她冰冷棋局上,一枚枚闪耀而危险的棋子。这场残酷的演出,正朝着她所期待的方向,滑向更深邃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