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深处,长老殿偏殿。
这里的光线常年维持在一种压抑的昏黄之中,厚重的暗红色帷幔垂落,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掩盖了无数隐秘的交易与低语。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昂贵熏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不同魂力属性残留的驳杂气息。此刻,这驳杂之中,悄然混入了一缕极其隐晦的、如同腐败甜腻的菌丝味道。
菊斗罗月关的身影踉跄着撞开偏殿沉重的雕花木门,又反手将其死死闭合。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但那喘息并非源于体力消耗,而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撕扯、占据后产生的剧烈排异反应与无法言喻的恐怖快感交织的痉挛。
他原本阴柔俊美的脸庞此刻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酡红,如同高烧病人。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却又在滑落的瞬间被皮肤下隐约浮现的、蠕动着的紫黑色纹路贪婪吸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妩媚和算计的桃花眼,此刻瞳孔剧烈收缩、放大,眼白的部分几乎被蛛网般蔓延的紫黑色完全占据,只剩下中央一点残存的、属于月关本人的惊恐与挣扎在疯狂闪烁。
“滚……滚出去……”月关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双手死死抓挠着自己的脖颈,留下道道血痕,试图将那个侵入他灵魂的恐怖存在抠出来!“我的身体……我的力量……是我的!!”
“呵呵呵……”一个粘腻妩媚、却又冰冷贪婪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如同附骨之疽,带着令人绝望的嘲弄,“反抗是徒劳的,我亲爱的‘花儿’。你的挣扎,你的恐惧,你对这具身体和力量的眷恋……真是……最美味的开胃酒。”
是薇楚箬!她的意识如同最致命的菌丝网络,正疯狂地在他精神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蔓延、扎根,吞噬着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对于奇茸通天菊武魂的一切感悟与掌控!
“看看你……”薇楚箬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引导着月关的“视线”内视,“你这朵‘菊花’,看似娇艳,根系却早已被武魂殿的黑暗和你的贪婪所腐蚀……空有坚韧的外表,内里却充满了对力量无穷的渴望和对毁灭的隐秘向往……如此……完美的温床!何必抗拒?拥抱我,你将得到你梦寐以求的……真正的‘力量’!超越封号斗罗,甚至……触摸神级!”
伴随着她的话语,一股庞大而邪恶的、混合了腐朽与新生两种矛盾特质的诡异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垮了月关最后的意志防线!紫黑色的菌丝纹路瞬间在他皮肤表面凸显、蔓延,如同给他披上了一层活着的、妖异的刺青!他身后,奇茸通天菊的虚影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原本金黄的花瓣彻底化为流淌的、粘稠的紫黑色,花蕊中心更是裂开一道缝隙,如同一只贪婪邪异的紫黑色眼球,冰冷地扫视着周围!
“不——!!!”月关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混合着绝望与某种扭曲愉悦的尖啸,最后一点属于他本人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在那片汹涌的紫黑色潮汐之中。
他的身体停止了挣扎。剧烈起伏的胸膛平复下来。他缓缓站直身体,动作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僵硬不适,却又很快变得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妖异的、如同剧毒花朵摇曳生姿的韵律。
他抬起双手,仔细地“端详”着这双属于月关的、保养得宜、此刻却布满紫黑色纹路的手。指尖,一缕缕紫黑色的、带着腐败甜香气息的菌丝如同活物般探出、缠绕。
“嗯……”被薇楚箬彻底掌控的月关(或者说,薇楚箬·月关)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饱餐后的叹息,“虽然比不得原本的仙体,但这具躯壳对生命能量的亲和度……倒是意外地契合呢。”他(她)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被强行扭曲、污染,却变得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欲的力量,紫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而贪婪的光芒。
“银尘……你恐怕想不到吧?”薇楚箬·月关舔了舔变得紫黑的嘴唇,声音带着戏谑,“你净化了那片庭院,驱散了我的孢子……却唯独漏掉了这朵早已被我标记、内心充满裂缝的‘菊花’!”他(她)的低笑声在空旷的偏殿回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我薇楚箬,会藏在你武魂殿长老的身体里呢?”
他(她)走到一面装饰华丽的银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属于月关的轮廓,却笼罩着一层妖异的紫黑气息,眼神邪魅狂狷,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从现在起,”薇楚箬·月关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冰冷而贪婪的笑容,“我就是菊斗罗月关。我会好好利用这个身份,利用武魂殿的资源……将我的‘种子’,播撒到每一个角落!银尘,你精心培育的‘痛苦花园’……很快就会开满属于我的、腐朽而绚烂的‘罪恶之花’!”
他(她)话音未落,偏殿角落的阴影里,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银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而出。
她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清冷孤绝。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魂力波动,仿佛她本就一直站在那里,与阴影融为一体。那双纯粹的银色眼眸,如同两潭万载寒冰,瞬间锁定了镜前的薇楚箬·月关。
偏殿内的温度骤降!连那昏黄的光线都仿佛被冻结、变得苍白!
薇楚箬·月关身体猛地一僵!镜中那邪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她)缓缓转过身,紫黑色的眼眸对上了那双冰冷的银瞳。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反而……流露出一种更加浓烈的、如同发现新猎物般的兴奋与贪婪!
“哦?这么快就追来了?”薇楚箬·月关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讶,语调却依旧粘腻妩媚,“我亲爱的银尘供奉,就这么舍不得我吗?”他(她)故意扭动了一下腰肢,动作带着月关本身的阴柔,却又混合了薇楚箬的邪异,显得格外令人不适。
银尘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冰冷地扫过薇楚箬·月关全身,掠过他皮肤上那些蠕动的紫黑色纹路,最终定格在他身后那株散发着腐朽与生命混合气息的、变异了的奇茸通天菊虚影上。
“剥离。”银尘清冷的声音响起,只有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仿佛在她眼中,薇楚箬这精妙的寄生,不过是一件需要被拆除的劣质附着物。
“剥离?”薇楚箬·月关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紫黑色的菊瓣虚影在他身后微微震颤,“说得真轻松。这朵‘花’现在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哦~他的灵魂是土壤,他的欲望是养料,他的武魂……就是我新的躯干!”他(她)伸出萦绕着菌丝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动作充满了亵渎感,“想要他?那就来拿啊……不过,小心哦,动作太粗暴的话……”他(她)的笑容陡然变得阴冷残忍,“这朵娇嫩的‘花儿’,可是会……砰的一声,彻底碎掉的哦~”
赤裸裸的威胁!以彻底毁灭月关的灵魂和肉身为筹码!
银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但周围空气中,无数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色尘晶微粒开始凭空凝结,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摩擦的“沙沙”声。整个偏殿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仿佛承受不住那无形的、越来越恐怖的冰冷威压!
“哎呀呀,别那么严肃嘛~”薇楚箬·月关仿佛感受不到那致命的威胁,反而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与银尘的距离。他(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属于银尘的那股清冷又带着尘埃质感的独特气息,紫黑色的眼眸中万花筒漩涡疯狂旋转,“我们可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难道不该……互相‘帮助’吗?”
他(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你看,你喜欢玩弄痛苦,培育绝望……而我,擅长放大它们,传播它们,让它们在腐朽中开出最绚烂的花……我们联手,这个世界,不就是我们最完美的‘画布’和‘花园’吗?何必打打杀杀呢?”
银尘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极其轻微地偏了下头,银色长发流淌着冰冷的光泽,那双漠然的眸子看着薇楚箬·月关,如同在看一只试图对冰山推销火种的愚蠢飞蛾。
“与你联手?”银尘的声音如同冰裂,“只会污染我的‘尘’。”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动了!
并非冲向薇楚箬·月关,而是抬起了白皙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嗡——!!!
整个偏殿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微的银色尘晶瞬间从虚空中浮现、凝聚!它们并非攻击薇楚箬·月关本体,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涌向偏殿的墙壁、天花板、地面、以及每一个角落!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密集响起!厚重的暗红色帷幔瞬间被覆盖上一层冰冷的银色尘晶,变得僵硬易碎!华丽的雕花木门、昂贵的家具、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所有的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极速冻结、覆盖上一层闪耀的、不断增厚的尘晶外壳!
银尘竟是要将整个偏殿,连同里面的薇楚箬·月关,彻底冰封、隔绝成一个绝对的、由她掌控的尘晶领域!她要瓮中捉鳖,将薇楚箬连同月关的躯壳,一起拖入永恒的冰封!
“真是……毫不留情啊!”薇楚箬·月关脸上的戏谑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怒!他(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在被迅速“剥离”,所有能量联系被切断,形成一个不断缩小的冰冷囚笼!银尘这是根本不在乎月关的死活,也要将她彻底留下!
“那就……别怪我了!”薇楚箬·月关尖叫一声,周身紫黑色的腐朽气息轰然爆发!变异的奇茸通天菊虚影疯狂膨胀,无数紫黑色的、边缘卷曲腐败的菊瓣如同暴雨般射向四周正在合拢的尘晶壁垒!同时,他(她)张开嘴,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粘稠的、蕴含着强烈精神污染和寄生孢子的紫黑浓雾喷向银尘!
然而,那些足以腐蚀魂斗罗防御的菊瓣,撞击在尘晶壁垒上,只是激起一片密集的冰屑,却无法阻止其合拢的趋势!那团紫黑浓雾更是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冰墙,在距离银尘周身三尺之外就被瞬间冻结、湮灭成虚无!
银尘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她的五指缓缓收拢,尘晶壁垒合拢的速度骤然加快!冰冷的寒芒已经逼近薇楚箬·月关的衣角!
眼看就要被彻底冰封,薇楚箬·月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她)猛地一拍自己胸口!
噗——!
一大口蕴含着本源寄生之力的紫黑色血液喷涌而出,并非攻击银尘,而是全部浇灌在他(她)身后那株变异的奇茸通天菊虚影上!
“以吾之名,腐朽绽放!”薇楚箬·月关发出尖利的吟唱!
得到本源精血浇灌,那株变异奇茸通天菊如同打了兴奋剂般疯狂暴涨!花蕊中心那颗邪异的紫黑色眼球猛地睁开,射出一道扭曲的、仿佛能污染空间本源的紫黑色光束,狠狠轰击在即将合拢的尘晶壁垒的某一点上!
嗤——!!!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那紫黑色光束蕴含着薇楚箬拼尽全力的腐朽本源,竟然真的在坚不可摧的尘晶壁垒上腐蚀出了一个小洞!虽然洞口在尘晶的自我修复下迅速缩小,但已经足够!
薇楚箬·月关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紫黑色的流光,如同溃逃的毒液,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即将消失的小洞钻去!
就在他(她)大半个身体即将挤出囚笼的刹那——
银尘那一直静止的身影,终于动了!
她只是极其简单地……抬起了左手食指。
指尖,一点比太阳核心更加璀璨、更加凝练的尘晶寒芒瞬间凝聚!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的剧烈爆发。
只有一道细到极致、快到超越思维极限的银色丝线,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薇楚箬·月关刚刚挤出尘晶囚笼的、那株变异奇茸通天菊虚影的……根系核心之上!
“呃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混合了月关和薇楚箬双重音调的惨嚎,猛地从即将完全逃脱的紫黑色流光中爆发出来!
那点尘晶寒芒并未爆炸,而是如同最致命的病毒,瞬间侵入、冻结、并沿着那株变异武魂的能量结构,向着薇楚箬寄生核心的最深处,疯狂蔓延而去!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紫黑色流光猛地一颤,速度骤减,最终还是勉强完全钻出了尘晶囚笼,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偏殿外的走廊阴影之中,只留下空中飘散的、带着腐朽血腥气的紫黑色光点和一声充满极致痛苦与怨毒的嘶吼:
“银尘——!!!你毁我本源根基!!!此仇……必报!!!”
砰!
尘晶壁垒彻底合拢,将整个偏殿化为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银色巨茧。内部的一切,包括薇楚箬残留的腐朽气息和孢子,都被永恒冰封。
银尘缓缓放下手。指尖那点璀璨的寒芒悄然隐去。
她站在原地,清冷的银色眼眸望着薇楚箬·月关遁逃的方向,没有任何表情。
偏殿内死寂无声,只有巨大的尘晶之茧散发着亘古寒意。
许久,她才微微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自己白皙依旧的指尖。
“寄生之孽,终将归于尘埃。”
清冷的声音在冰封的殿堂内回荡,如同神祇的预言。
她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月华,消失不见。
只留下身后那座巨大的、封印了一切混乱与短暂的尘晶囚笼,以及薇楚箬那充满怨毒的誓言,在武魂殿森严的走廊深处,悄然回荡,预示着这场由腐朽与冰冷交织的战争,远未结束。银尘虽重创了薇楚箬的本源,却也让她如同受伤的毒蛇,彻底隐匿于黑暗,变得更加危险难测。而菊斗罗月关的躯壳,已然成为这场禁忌之战最悲惨的囚笼与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