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低吼被隔绝在厚重的车门之外,车内只剩下空调系统单调的嗡鸣,以及一种粘稠得化不开的沉默。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在宋亚轩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死死盯着自己紧攥着背包带、指节泛白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实体。贺峻霖那条简单的“别怕”信息,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平息,更深的茫然和一种被围猎的窒息感再次沉沉压上心头。
车子终于驶入熟悉的大学路,林荫道两旁是步履匆匆的学生,自行车的铃声清脆,充满了与身后那片沉重压抑截然不同的鲜活气息。宋亚轩几乎是屏着呼吸,看着刘耀文那辆线条硬朗的黑色越野缓缓停在距离校门口还有几十米的路边。
刘耀文“到了。”
刘耀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烦躁。他侧头看了一眼宋亚轩,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粗声粗气地加了一句
刘耀文“……开完会吱一声。”
宋亚轩如蒙大赦,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指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几乎是撞开车门跳了下去!微凉的、带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着一种逃离牢笼般的畅快感。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辆如同钢铁囚笼的车,只想立刻汇入校门口的人流,躲进那平凡喧闹的日常里。
然而,脚步刚迈开两步,身后连续响起的开关车门声,如同冰冷的锁链,再次缠上了他的脚踝。
“砰!”“砰!”“砰!”“砰!”
宋亚轩身体猛地僵住,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阳光有些刺眼。
只见那辆黑色越野车旁,六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五座风格迥异却同样极具压迫感的雕塑,在午后的光线下清晰地矗立着。
马嘉祺站在驾驶座一侧,深色外套衬得他肩线冷硬,他随手关上车门,动作沉稳,深邃的目光越过车顶,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精准地落在宋亚轩瞬间苍白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询问或迟疑,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磐石般的笃定。
丁程鑫从副驾后方绕出来,漂亮的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理了理袖口,动作优雅,狐狸眼微微眯起,目光像带着温度的探针,在宋亚轩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上,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张真源和严浩翔从第三排下来。张真源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阳光,掩去了部分眼神,但那温和面容下透出的专注和无声的支持,依旧清晰可辨。严浩翔则慵懒地靠在车门上,长腿交叠,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噙着那点标志性的、带着邪气的玩味笑容,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宋亚轩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仿佛在欣赏一幅有趣的画作。
最后下车的是贺峻霖。他动作最轻,关上车门几乎没有声音。他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紧紧盯着宋亚轩,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地面,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却又以一种无声的存在感,宣告着他的立场。
六个人。六个刚刚在咖啡馆对他进行了“最终通知”的男人。此刻,如同五道无法逾越的屏障,沉默地挡在了他和通往日常校门的路之间。阳光勾勒出他们挺拔的身影,也投下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校门口进出的学生不少,有人好奇地朝这边投来目光,窃窃私语。毕竟这六个风格迥异、气场强大的帅哥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一道扎眼的风景线,更何况他们此刻的目光焦点都凝聚在同一个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的男生身上。
巨大的窘迫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宋亚轩!脸颊火烧火燎,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路过的、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他想立刻转身跑掉,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宋亚轩“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宋亚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强压的怒意,他瞪着离他最近的丁程鑫,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警惕和抗拒
宋亚轩“我要去开会了!”
丁程鑫“知道啊。”
丁程鑫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他往前走了半步,雪松的气息再次强势地侵入宋亚轩的呼吸范围,漂亮的脸上笑意加深,带着点无辜的促狭
丁程鑫“这不送你到门口了么?怕你迷路。”
他微微歪头,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宋亚轩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丁程鑫“还是说……小朋友,你怕被同学看见我们?”
宋亚轩“你——!”
宋亚轩被他这轻飘飘的挑衅噎得说不出话,脸颊瞬间红透,一半是气,一半是羞窘。
张真源“行了,丁儿。”
张真源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他往前一步,隔开了丁程鑫和宋亚轩之间那过于暧昧和紧张的距离,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理解和一丝无奈,看向宋亚轩
张真源“亚轩,别紧张。我们只是……想看着你进去。”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
张真源“没有别的意思。去吧,别迟到了。”
宋亚轩“看……看着我进去?”
宋亚轩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荒谬透顶!这算什么?监视?还是某种无声的宣示主权?他看着张真源温和却同样不容置疑的眼神,再看看旁边马嘉祺那沉默如山、仿佛默认一切的姿态,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被冒犯的愤怒在胸口翻腾。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看任何人,低着头,脚步带着一种决绝的僵硬,就想从张真源和马嘉祺之间那看似存在的缝隙里硬挤过去!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却如同早已预判好一般,稳稳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马嘉祺。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伸出了手。那手掌宽大温热,指尖的薄茧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
宋亚轩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身体瞬间僵直!他猛地抬起头,撞进马嘉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怒意,没有戏谑,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幽深,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惊慌和抗拒。
马嘉祺“宋亚轩。”
马嘉祺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砸在宋亚轩耳膜上,也砸在周遭仿佛凝固的空气里
马嘉祺“别闹。”
只有两个字。
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不容置疑的平静。
宋亚轩“别闹?”
宋亚轩像是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连日来的惊吓、怪谈中的生死挣扎、咖啡馆里那场惊心动魄的“通知”、此刻被当众围堵的窘迫和屈辱……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宋亚轩“谁在闹?!”
他猛地甩开马嘉祺按在肩头的手!动作之大,带得自己都踉跄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眶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泛红,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和失控,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冲着眼前这五个高大而沉默的男人嘶吼:
宋亚轩“是你们!是你们把我拖进那个鬼地方!”
宋亚轩“是你们莫名其妙地说那些……那些话!”
宋亚轩“是你们现在像看犯人一样堵着我!”
宋亚轩“我只是想回去!回去上课!回去开年级大会!回到我的生活里!这有什么错?!”
宋亚轩“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在喧闹的校门口显得有些突兀,引得更多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宋亚轩却顾不上了,胸膛剧烈起伏着,眼泪在愤怒和委屈的交织下终于无法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被他死死咬着下唇忍住。
阳光刺眼。校门口的学生来来往往,喧嚣的人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五道身影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五座风格迥异却同样极具压迫感的礁石,承受着宋亚轩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绝望和控诉的情感风暴。
马嘉祺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碎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按在宋亚轩肩头的手被甩开,悬在半空,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缓缓放下。
丁程鑫脸上那点玩味的笑容消失了,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更加深沉、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他看着宋亚轩通红的眼眶和强忍的泪水,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刘耀文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眉头紧锁,看着宋亚轩失控的样子,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困惑和……一丝被吼得有点懵的憋闷。他似乎想上前,又被张真源一个眼神制止。
张真源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心疼和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安抚
张真源“亚轩,冷静点。我们……”
宋亚轩“别碰我!”
宋亚轩猛地后退一步,像躲避瘟疫般躲开了张真源试图安抚的手,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哑
宋亚轩“都别碰我!”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眼前这六张让他此刻感到无比窒息的脸,最后目光落在稍远处,那个始终安静、仿佛置身事外的贺峻霖身上。
贺峻霖依旧低垂着眼睫,阳光落在他白皙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如同蝶翼般的阴影。他安静得像一尊玉雕,对眼前这激烈的冲突似乎毫无反应。
然而,就在宋亚轩的目光触及他的瞬间,贺峻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抬起了眼睫。
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如同初融的雪水,安静地望了过来。里面没有审视,没有逼迫,没有玩味,也没有像张真源那样的心疼和无奈。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纯粹的……理解和一种无声的包容。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很痛,很乱,没关系。
这眼神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宋亚轩濒临崩溃的神经。那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滚烫的脸颊上,留下冰凉的痕迹。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校门的方向冲去!背影仓惶而狼狈,如同逃离一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泥沼。
这一次,没有人再伸手阻拦。
六道目光,沉默地追随着那个踉跄逃离的、单薄而倔强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校门人潮之中。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校门口的车流人流依旧喧嚣。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对峙,只是一场无声的幻觉。
马嘉祺缓缓收回目光,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暗流,冷峻的侧脸线条绷紧如刀锋。
丁程鑫重新勾起唇角,但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玩味,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志在必得的决心。
刘耀文烦躁地“啧”了一声,狠狠一拳砸在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张真源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严浩翔看着宋亚轩消失的方向,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终于彻底消失,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贺峻霖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刚才抬眼的瞬间,只是旁人的错觉。阳光落在他白皙的颈侧,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