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拖沓地回响,混合着压抑的喘息和偶尔因牵动伤口而泄露出的闷哼。没有人说话,沉默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缠在每个人心头。
一点七公里。维序者-07冰冷的声音犹在耳边,但在这空间畸变、方向感彻底迷失的地下迷宫里,这个数字早已失去了意义。他们只是在贺峻霖微弱感知的指引下,朝着那渺茫的“稳定点”跋涉,像一群在无垠沙漠中追逐海市蜃楼的旅人。
宋亚轩紧紧跟在马嘉祺身后,左臂的灼痛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远离那扇门而平息,反而随着深入这片区域,传来一阵阵更深沉的、仿佛与脚下大地、与四周墙壁共振的悸动。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视线落在马嘉祺背上那片被阴影利爪撕裂、依旧在缓慢渗血的伤口上,心脏一阵阵地抽紧。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通道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与之前千篇一律的单一通道不同,这个岔路口一侧的通道口,被一扇锈蚀严重的、如同船舱门般的厚重金属闸门封堵着,闸门上布满了粗大的铆钉和手动转轮,看起来异常坚固。而另一侧,则依旧是望不到底的黑暗。
“这边。”贺峻霖的声音细若游丝,他指向那扇被封堵的闸门,“波动……门后面……稍微强一点……”
刘耀文骂了一句脏话,上前试着推了推那扇厚重的闸门,纹丝不动。“操,这玩意怎么开?”
丁程鑫检查着门轴和转轮,眉头紧锁:“锈死了,靠人力恐怕不行。”
马嘉祺的目光扫过闸门和另一条黑暗的通道,眼神沉凝。他走到闸门前,用手抹开转轮上厚厚的锈迹和灰尘,隐约能看到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符号。
“让开。”马嘉祺对刘耀文说道。
刘耀文愣了一下,侧身让开。马嘉祺没有去转动那巨大的转轮,而是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金属闸门,屏息凝神,仔细倾听着。
通道内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马嘉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里面有声音。”
“声音?”张真源紧张地问,“什么声音?”
“不是活物的声音,”马嘉祺语气肯定,“是……规律的,机械声。很微弱,但确实在运行。”
严浩翔挑眉:“所以,这门后面不是死路?”
“可能是维序者说的‘稳定点’,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丁程鑫冷静地分析。
马嘉祺没有回答,他后退两步,目光再次落在那巨大的手动转轮上,然后看向刘耀文和丁程鑫:“耀文,程鑫,帮我。”
他指向转轮的不同位置。刘耀文和丁程鑫立刻会意,三人分别站定,深吸一口气,同时将全身力气灌注到手臂上,猛地发力!
“嘎吱——吱呀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通道里刺耳无比!厚重的闸门在三人合力的作用下,那锈死的转轮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开始转动!
每转动一分,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刘耀文额头青筋暴起,丁程鑫受伤的手臂微微颤抖,马嘉祺肩膀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布条。
宋亚轩和其他人紧张地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咔!”
一声脆响,转轮似乎转动到了某个卡扣位置。
马嘉祺低喝一声:“退后!”
三人同时松手后撤!
“轰隆隆——”
沉重的闸门内部传来连锁的机括声响,随即,这扇不知封闭了多久的厚重金属门,缓缓地、带着大量簌簌落下的锈渣和灰尘,向内开启了一道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与外面通道截然不同的空气涌了出来。
依旧带着陈腐的气味,但少了那股甜腻的霉味,多了一种……类似机油和臭氧的味道。门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但隐约能看到一些微弱闪烁的、幽绿色的指示灯光芒。
“我先进。”马嘉祺没有任何犹豫,当先侧身从门缝中钻了进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几秒钟后,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安全。进来吧。”
众人依次鱼贯而入。
闸门后面,是一个不算太大、但异常规整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控制室或者小型避难所。四周是金属墙壁,布满了老旧的、已经熄灭的仪表盘和操作台,线路如同藤蔓般裸露在外,许多屏幕已经碎裂。房间中央,有几个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座椅,上面落满了灰尘。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一角,一台看起来相对完好的、约一人高的圆柱形设备。它通体金属外壳,表面有几个幽绿色的指示灯在规律地闪烁着,之前马嘉祺听到的微弱机械声,正是从这台设备内部发出的。
“这是……发电机?”张真源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好奇地靠近观察。
“不像,”丁程鑫打量着设备上的古老标识和接口,“更像是某种……信号中转或者维生装置?”
严浩翔在房间里快速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隐藏的危险。“暂时安全,门可以关上吗?”
刘耀文尝试着从内部推动那扇厚重的闸门,发现同样需要巨大的力气,但比从外面开启要容易一些。他和丁程鑫再次合力,将闸门缓缓推回,只留下一条细缝用于观察外面。
当闸门合拢的沉闷声响过后,房间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相对隔绝的寂静。只有那台未知设备发出的微弱运行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一直强撑着的贺峻霖终于支撑不住,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严浩翔立刻蹲下身扶住他。张真源也将一直背着的小雅小心地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
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松懈。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刘耀文瘫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处理着自己后背和颈部的伤口。丁程鑫靠着操作台,检查着自己复位的手臂。严浩翔拿出所剩无几的干净布条,帮贺峻霖擦拭额头的冷汗。
马嘉祺则走到宋亚轩面前。
“手,给我看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宋亚轩下意识地把左臂往后缩了缩。
马嘉祺直接伸手,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左臂拉了过来。袖子被捋起,露出那段白皙的小臂,以及小臂内侧,那道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微微凸起的奇异疤痕。
此刻,那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摸上去甚至有些烫手,仿佛皮下的血管在不安地搏动。
马嘉祺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疤痕,宋亚轩身体猛地一颤,一种混合着刺痛和奇异酥麻的感觉瞬间窜遍全身。
“很疼?”马嘉祺抬眼看他,眼神深邃。
宋亚轩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马嘉祺没再追问,他从自己破烂的外套上又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沾了点之前收集到的、还算干净的冷凝水,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宋亚轩手臂上疤痕周围的皮肤,试图为他降温。
他的动作很专注,低垂着眼睫,冷硬的侧脸线条在幽绿指示灯的映照下,似乎也柔和了些许。冰凉的布条触碰到灼热的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宋亚轩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马嘉祺,看着他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专注神情,看着他肩膀上那片刺目的猩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泡软了,酸涩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这一路走来,是这个人,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用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后背,为他挡下了最多的危险。
其他几人或坐或靠,也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丁程鑫眼神复杂,刘耀文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严浩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贺峻霖闭着眼,眉头微蹙,张真源则轻轻叹了口气。
某种无声的、微妙的东西,在这劫后余生的短暂静谧中,悄然流淌。
然而,这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滴——”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电子音,突兀地从房间中央那台一直运行着的圆柱形设备中传出!
紧接着,设备侧面,一块原本漆黑的、巴掌大小的屏幕,猛地亮了起来!
幽蓝的光芒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屏幕上,没有复杂的代码,没有图像。
只有一行简短的、不断闪烁的猩红文字,如同最后的判决书,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净化序列——启动——】